第二部 在前线(第44/57页)

“你们像那样站着是什么意思,混账牛?”他问佛迪士卡,佛迪士卡擅自稍息站着。“只有在我说过‘稍息’之后你那两条腿才能随便。”

“启禀长官,他害了风湿病,”帅克插嘴道。

“你倒是闭上那臭嘴的好,”路乐军法官说。“我批准你说话你再说话。你到我面前来审问过三次了,可都像在石头里找水一样。我能找出水吗?我找不到吗?你给我找了好多事干,你个王八蛋。可是你像这样毫无道理地给法庭找麻烦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你听着,你这个混蛋猪猡,”他从一大摞文件里找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上面标明:


什威克与沃地齐卡〔65〕卷宗


“别以为打了一回架你们就可以在师部法庭里鬼混,暂时躲避去前线服役了。就因为你们俩我不得不把电话一直打到了军部法庭,就为了你们这两个混蛋白痴!”

他叹了一口气。

“不要板着脸,帅克,上了前线你就再也没有跟匈牙利民团的人打架的胃口了,”他说。“对你俩的起诉取消了。你们分别回自己的单位,回报告会上受处分去。然后到步兵连,上前线。你们俩要是再落到我手里,害虫,我会给你们好看的,会叫你们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来的。喏,释放令在这儿。现在态度放老实点。送他们俩到二办去。”

“启禀长官,”帅克说,“我们俩牢牢记住了你的话,也非常感谢你的栽培。我现在如果是老百姓,真想冒昧说你是个黄金做的人呢。可同时,我们俩给了你这么多麻烦也得求你原谅。我们真是配不上你这样的大恩大德。”

“好了好了,你们就他妈的别啰嗦了!”军法官对帅克大叫。“要不是施瑞德上校为你们两人都说了话,我真不知道你们会落个什么下场。”

两人来到走廊,佛迪士卡才觉得又恢复到原来的自己了。巡逻兵把他俩送到了二办。

押解员担心错过午饭,说:

“来吧,快点,老兄,你们走路怎么像虱子爬呢。”佛迪士卡叫他别把嘴张那么大。他是个捷克人,算他走运。他要是个匈牙利人他早把他像腌青鱼一样扯成几段了。

部队办公室的文书吃饭去了,押解员只好暂时带他们回师部法庭监狱。办这事时嘴里难免对逗人恨的部队文书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汤里的油水早给刮光了,”他悲惨地抱怨道,“留给我的没有肉,只有筋了。昨天我也押送了两个人到军营,我押解了人一走掉,就有人把他们代我领的面包吃掉了一半。”

“你们师部法庭这地方想的好像只是填满肚子吧。”佛迪士卡已经恢复到当初的自己,说。

他们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志愿兵时,志愿兵惊叫起来:“那么,你们是要上步兵连去啰,我的朋友!这可简直像捷克给旅游家办的杂志里说的话:‘一帆风顺!’这趟旅游的初步准备已经完成,光辉的军事当局已为你们做好了布置和安排,专门挑拣了你们去远征加里西亚。你们就欢天喜地轻松愉快地出发吧。他们要送你们进战壕去的地方你们得特别喜欢。那地方非常可爱,非常有趣。你在那遥远的异国会感到跟在家里一样,跟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样。对,几乎就跟在你自己亲爱的祖国一样。你们要怀着崇高的感情开始去那地方朝圣旅行。就连善良的老洪波尔特也说过:‘我在全世界就没见过比那混蛋愚蠢的加里西亚更加壮丽的地方。’在制定第二次远征计划时,我们光辉的军队当初撤出加里西亚时所取得的无数宝贵经验肯定会成为大有裨益的指导路线的。跟着你的鼻子往俄罗斯走,把你的子弹全部往天上快活地打。”

午饭之后,在佛迪士卡和帅克去办公室之前,那位写了虱子顺口溜的不幸的教师来到两人面前,把他俩带到一边,神秘地说:“你们到了俄国人那边,别忘了立即用俄语跟他们说:“Zdravstvuite, Russkie bratya, my bratya Chekhi, my nyet Avfstritsy.”〔66〕

他们俩走出了营房。佛迪士卡为了表现对匈牙利人的仇恨,证明囚禁没有动摇他的信念,就踩了那不愿上前线的匈牙利人脚后跟一脚,对他大吼了一声:“穿上靴子,你个混蛋!”

“他应该对我说点什么的,”事后工兵佛迪士卡对帅克嘟哝道。“应该发点脾气的,那我就好把他那匈牙利臭嘴撕破到耳根去。但是那白痴混蛋让我踩了靴子却一声不吭。天呀,帅克,我竟然没有给判刑,我气坏了。为什么,那简直就像在嘲笑我们,好像我们对匈牙利人干的事他妈的一文不值似的。而我们曾经打得像狮子一样。他们没有给我们判刑,给了我们一张干净的判决书,好像我们就不会打架似的。这可得怪你,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那一仗我们打得多轰轰烈烈,多值得尊重。”

“亲爱的老兄,”帅克亲切地说,“师部法庭把我们俩正式看成规矩人,无法定我们的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对,我在审问时找了种种借口,可那是非找不可的。正如巴思律师告诉他的当事人时所说:撒谎是你的责任。军法官问我们为什么闯到卡孔依先生住所里去,我对他简单地说:‘我以为结识卡孔依先生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拜访他。’从那以后军法官就觉得够了,再也没有问我问题。

“记住,”帅克思索着说下去,“上了军事法庭是什么都不能承认的。我关押在要塞法庭时,隔壁牢房里有一个士兵就承认了。别的人知道后就给他来了个湿毯疗法,命令他翻供。”

“我要是干了什么不老实的事,我当然是不会承认的,”工兵佛迪士卡说。“可是那个王八蛋军法官径直问我,‘你打架没有?’我说,‘没有错,我打架了。’‘你对人动粗了没有?’‘当然动粗了,长官。’‘你打伤谁了没有?’‘当然打伤了,长官。’他应该知道他是在跟谁打交道。真叫人丢脸的是他把我们无罪释放了。好像就不愿意相信我在那些匈牙利混蛋身上抽坏了我的刺刀皮带似的,好像就不愿意相信我打得他们浑身青肿,又起包又是伤似的。你是在场的,是吧?三个他妈的匈牙利王八蛋压在我身上,可不一会儿工夫你就看见他们全滚了下来,倒是我拿脚踹着他们。这么大打大闹,可那个猪猡法官竟然撤消了诉讼。简直就像对我说,‘你还打架呀?你以为你他妈的是谁呀?’到战争结束我回头去过老百姓生活时,我准得到什么地方找到那猪猡,让他瞧瞧我会不会打架。然后我就要回季拉丽西达,在这儿来一通全世界也没见过的大打大闹。一听说我要到这里来找他们算账,那些王八羔子、耗子、臭猪猡,都吓得钻到地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