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38/56页)
母亲和两个女儿搂住了两人的膝盖,叫他们恩人,直到那农民用喀尔巴阡附近的俄罗斯族路丹尼亚方言对她们大叫,让她们站起来:就把那猪给那些当兵的吃吧,撑死他们。
这就是委员会的结局。但是因为那农民开始放肆,用拳头威胁过他们,一个士兵就用枪托打了他,打得他那羊皮袍子噗噗地响。于是全家都画着十字,跟着爸爸逃走了。
十分钟以后营后勤军士长跟营传令兵玛图西齐已经在车厢里享受着猪脑花,军士长一边英勇地大嚼脑花,一边不时地对文书尖刻地说:“你们也想吃一点吧?可是孩子们,这是给上级吃的。腰子和肝归了炊事员,脑花、脑袋和脖子给了后勤军士长,文书只有普通士兵的肉的两倍。”
萨格纳上尉已经为军官伙食发出了命令:芫荽籽烧猪肉。要选最好的,不要太肥!
于是在路朴科伏斯基隘口就出现了这样的事:在给士兵分菜时,每个士兵在他的那份汤里只发现了两小片肉,若是在倒霉的星宿下出生的,还只是一小片肉皮。
军队里常出现的后门现象在厨房里横流放肆,靠近领导集团的人都得到报偿。嘴唇油光光的勤务兵出现在路朴科伏斯基隘口。每一个传令兵的肚子都硬得像石头。出现了一些能喧嚣到天上的怪事。
马瑞克在厨房里闹事了,他要求公平。炊事员往他的汤盒里舀了一大块烧蹄髈,说:“这是给我们的营史员的。”他却宣称在部队里人人平等。这话得到普遍的支持,也给炊事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挨骂题目。
志愿兵把那块肉扔了回去,坚定地说他不要谁偏袒。厨房没有懂得他的意思,以为营史员还不满意,于是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如果分完菜他再回来,再给他补一块猪腿。
文书们吃了油荤,嘴上也亮光光的。卫生员胀得直哼哼。可在这片富裕欢乐的景象周围却残留着最近的战争的遗迹。到处都是子弹壳,空罐头盒,俄国的、奥地利的和德国的军装破烂,还有被摧毁的车辆的零件和部件,血迹斑斑的长绷带和药棉。
原来是车站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瓦砾。有一发没有爆炸的炮弹还卡在一棵老松树上。开花炮的弹片随处可见。就在这附近不远处显然埋葬有士兵的尸体,因为腐烂的臭味令人恶心。
由于有过许多部队经过,也在附近宿过营,这儿到处都有一小堆一小堆的人类排泄物,来源是国际性的,各国的人都有,奥地利的、德国的,还有俄罗斯的。各个国家的士兵的排泄物亲密无间地躺在一起,或是彼此搂抱,却不打仗争吵。
摧毁了一半的蓄水池,铁道哨兵的木质岗位棚,凡是有墙壁的东西上,都被子弹打了个千疮百孔,像筛子一样。
为了使战争欢乐的印象更加完美,不远处的小山背后还有黑烟在袅袅升起,仿佛整个村子都在燃烧,仿佛它就是大规模行动的中心。事实上那是有人在“烧毁霍乱和痢疾的村舍”——那是为了给某些先生和某些歹徒以充分的满足:前者关心那位玛丽大公夫人出资修建的医院;后者造好了假账,以并不存在的霍乱与痢疾房舍冲销他们积存的巨大资金。
几间村舍此刻正在代替其他房舍受难,那里燃烧着的草荐的臭味把对大公夫人资助的鼠窃狗偷全部送到了九霄云外。
车站后面一块大岩石上,德意志帝国的人已经抓紧时机为布兰登堡的阵亡者建造了一座纪念碑,题词是“路朴科伏斯基隘口的英雄”,还用青铜铸造了一只德意志帝国大鹰。底座上专门指明,这一象征是用德国团队解放喀尔巴阡山时所缴获的俄罗斯大炮熔铸而成。
全营的人已经吃过了午饭,在这种他们还不曾完全适应的特别气氛里休息。萨格纳上尉跟营里的副官在跟旅部基地交换密码电报,对营部的下一步行动还没有达成共识。信息很不准确,给人印象是他们根本就不该到路朴科伏斯基隘口来,似乎是他们从撒托拉耀赫利起就完全走错了方向,因为在电报里提到了以下地点的名字:“嚓扑—昂格法,季思—贝瑞兹纳—乌佐克。”
十分钟后,却发现旅部基地的参谋是个十足的笨蛋。因为来了份密码电报,问他们是不是75团第8步兵营(军事代号G.3)。旅部基地那个白痴得到回答说他们是91团第7步兵营后,似乎大吃了一惊,又问是谁命令他们使用去思特利的军用铁路去了穆卡谢佛的——行军路线应该是越过路朴科伏斯基隘口到加里西亚去的呀。等到那白痴发现电报就是从路朴科伏斯基隘口发过去的,这才大吃了一惊,发来密码电报:“行军路线不变,方向为经路朴科伏斯基隘口,到散诺克,在那里待命。”
萨格纳上尉回来以后军官车厢就有一种说法流传开来:有些人没有了头脑。还有暗示说,要不是因为德意志帝国的人,东方军团的脑袋说不定早丢了个精光。
杜布中尉却在努力为奥地利参谋部的白痴行为辩护,嘟哝了一些话,大意是这儿的地形被最近的战争破坏了,因此来不及修复铁道,恢复秩序。
所有的军官都怜悯地望着他,仿佛在说:“这位先生真是忍不住想当傻瓜。”杜布中尉没有遭到驳斥,又嘟哝起这个被摧毁的场景给他的壮丽印象,因为它证明了我军铁拳的强大威力。仍然没有人答腔,于是他重复道:“对,俄国人当然是从这里仓皇逃窜的,没有错。”
萨格纳上尉已经下了决心,下次战壕里真正出了危险,有了机会就派杜布中尉去做巡逻官,带士兵去侦察敌人在铁丝网障碍以外的阵地。两人靠在车厢窗户上往外看时,他悄悄对路卡什中尉说:“这些老百姓真是他妈的头疼。里面的知识分子是最大的王八蛋。”
杜布中尉的话似乎永远没有个完。他继续向所有的军官讲他在报纸上读到的喀尔巴阡山战争的情况,还有奥地利和德国部队进攻散恩河时在喀尔巴阡几个隘口的战斗。
他谈起话来好像自己不但参加了,甚至还亲自指挥了所有的战斗似的。
他说出以下的话时叫人特别反感:“于是我们向布科伏斯克挺进,以保证布科伏斯克至季诺伏一线的稳定,并与菲尔卡至泊兰卡的巴杰约伏军团保持了联系,在巴杰约伏一举粉碎了敌人的撒马拉师。”
路卡什中尉再也忍受不了了,便对杜布中尉说道:“当然,你的这些道理早在战前就已经跟地区的中央代表谈过了。”
杜布中尉很丑陋地望了路卡什中尉一眼,离开了车厢。
军用列车停在一道堤坝上,几公尺以下的斜坡底躺着俄国军队撤退时扔下的各种东西——他们一定是沿着这条壕堑撤退的。这里有生锈的茶壶、碟子和子弹袋。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躺在一起的有一卷一卷的铁丝网,还有血迹斑斑的纱布条和药棉。在某个地方一群士兵站在壕堑边上,杜布中尉立即注意到帅克也在那里对士兵们讲解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