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曲中旧侣(第9/13页)
高戈道:“小人也不知道事情经过。只知二公子和兆贝勒回来后,便一道来了老爷书房。不久,二公子高叫‘有刺客’,我等赶过来时,兆贝勒已经遇害,二公子肩头也中了一刀。”
黄海博忙上前道:“邵公子,你左肩刀伤不轻,还在流血,我先替你疗伤。”
高戈忙道:“这里有药和纱布,刚才小人也想为二公子包扎止血,可二公子不肯。”
邵拾遗摇头道:“有什么用,死的人本该是我。”
曹湛道:“既然兆贝勒是替邵公子而死,你更该冷静下来,设法为他报仇才对。”
邵拾遗问道:“报仇吗?”
曹湛道:“不错,要报仇。”上前扶起邵拾遗,搀其进去书房,到窗边坐下。又命仆人取来白布,将兆贝勒遗体盖住。
黄海博见邵拾遗脸色十分难看,便招手叫过高戈,道:“你去取碗热黄酒来。”
等到热酒送到,黄海博已替邵拾遗包扎好伤口,又喂其服下热酒。邵拾遗脸上稍见红晕,精神亦为之一振。
曹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邵公子见告。”
邵拾遗道:“我和兆贝勒离开江宁织造署后,便径直回来武宁桥。我心情很是不好,想着爹爹莫名丧命,娘亲尚在病中,我也不敢将这个坏消息告诉她,怕她老人家撑不住……”一边说着,一边眼泪便流了出来。他举袖抹了抹眼泪,续道:“我当时只想找个地方静上一静,于是兆贝勒便陪我来了爹爹的书房。刚推门的一刹那,有个穿着下人服饰的蒙面人挺刀刺来。我从不曾想到会有这种场面,一时吓得呆了,浑然不知闪避。兆贝勒挺身而出,替我挨了那一刀。我这才反应过来,忙扶住兆贝勒,高呼‘有刺客’。那刺客又挺刀朝我刺来,不过因为我怀中尚抱着兆贝勒,他只刺中了我肩头。此刻已经有仆人闻声赶至,刺客大概怕不能及时逃走,便转身逃去。仆人赶到后,我指引方向,命他们去追刺客,却未能追上,到底还是让他给逃走了。大概是因为他穿着我邵府下人衣衫,被他给蒙混过去了。”
黄海博道:“这么说,刺客事先化装成下人,混入邵府,一直藏在书房中。”
邵拾遗点点头,道:“大致经过情形就是这样。”
曹湛道:“邵公子,请恕我直言,刺客怎么能料到邵公子肯定回来书房呢?此处是令尊遇害场所,也是邵公子的伤心之处。按照常理,平常人都是不愿意再回来这里的。”
邵拾遗一怔,随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黄海博道:“或许那人不是刺客,他来书房,不是为了等待行刺邵公子,而是要寻找什么东西。结果邵公子意外来了这里,他只好杀人灭口。”
他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得多,曹湛亦颔首称是。
邵拾遗又是一怔,问道:“他要找什么?这里除了账簿,什么都没有。”
黄海博道:“邵公子只看到账簿,在有心人眼中,这可都是财富。”
邵拾遗道:“难道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又问道:“刺客……哦,也许不该叫他刺客,这人会不会就是杀死我爹的凶手?”
曹湛踌躇道:“这个嘛,现下还不好说。不过邵员外遇害时,端坐于书桌后,凶手则是站在他背后,表明他与凶手是相识的。”
邵拾遗道:“可是爹爹交际很广,我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人会针对他。”
黄海博对自己的眼力颇为自信,仍然认为是同一名凶手杀了黄芳泰与邵鸣,忙问道:“当日西园宴会,邵公子可留意到了异常之处?譬如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接近过尊父?”
邵拾遗道:“那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黄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黄海博不便公然提及黄芳泰命案,只好道:“听说上次赴宴西园后,尊父便很少出门,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邵拾遗想了想,道:“不记得有什么可疑人物与爹爹交谈,即便有,那应该也是我离开西园之后的事了。”
曹湛本来也没有期望从邵拾遗这边得到有用线索,而今邵氏接连出事,不免认为黄芳泰、邵鸣两案独立,并无联系,遂问道:“听说邵员外死前数日,派了府上管家高敏前往北京送信,可有此事?”
邵拾遗点了点头,道:“有这回事。”
曹湛道:“邵家生意大,府上下人、听差的着实不少,邵员外为何要派高管家去送信,岂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邵拾遗道:“高管家不单是信使。”又解释道:“之前姊夫不断写信来要钱,爹爹遂将财产做了分割,在信中一一写明。之所以派高管家去北京,是因为他跟随了爹爹几十年,爹爹最信任他,他对邵氏产业最熟悉不过。有许多田宅我尚且不知,只有高管家知道。”
曹湛道:“实在抱歉,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邵公子。”特意到门前招手叫进高戈,这才道:“高管家昨夜过世了。”
高戈愕然道:“怎么可能?叔叔现下人应该还在北京呢。”
邵拾遗也皱眉问道:“曹总管说高管家昨夜过世,消息怎会如此快传到江宁?”
曹湛道:“高管家根本没有离开江宁。”大致说了高敏浮尸在乌龙潭被发现一事。
高戈“啊”了一声,本能转头去看邵拾遗。
邵拾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高戈问道:“二公子对此不知情吗?”
邵拾遗怔了一怔,道:“我如何会知情?我只知道高管家受爹爹派遣去了京师,他人应该在北京才对。”
高戈道:“不是,宜园距离乌龙潭不远。”
邵拾遗明显不耐烦起来,怒道:“那又怎么了?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派人捉了高管家,关在宜园,昨夜又杀了他,抛尸于乌龙潭中?”
高戈吓了一跳,忙道:“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邵拾遗怒道:“这邵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爹爹和高管家亲自挑选,厨子、园丁、奴婢、仆人,无一不是。上下里外都是你叔叔高管家的心腹,宜园亦是如此,我能派谁去做这件事?”
高戈忙道:“是,是,小人一时伤痛,口不择言,说了糊涂话,二公子千万莫怪。”问明高敏尸首停在江宁府署后,便匆忙退了出去。
曹湛不便再作逗留,便与黄海博告别出来。
邵拾遗送至门口,沮丧告道:“爹爹尸骨未寒,兆贝勒又因我而死。他是爹爹结拜兄弟之子,又贵为贝勒,而今他出了事,我该如何向蒙古王爷交代?”
曹湛道:“事情已然发生,还请邵公子节哀顺变。兆贝勒身份特殊,稍后我会知会江宁府,请陶知府帮忙善后。”
邵拾遗道:“多谢,曹总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