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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富丽堂皇了。”修二说道。

“哎?”

“太富丽堂皇了,简直就像在看乡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土特产似的。不是经常能看到吗?那种涂满了掺着白垩粉的粗糙颜料或是金粉的工艺品。”

“被你一说还真是。真让我惊讶。”

“或许我说得有点过分了,不过他的大部分作品给人的,确实就是这种感觉。他的作品以朱色和青色为主调,再在上面施以金泥。一般来说,在西洋画上光灿灿地使用金泥是歪门邪道,是对光琳【6】装饰画的模仿。由于西洋并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一开始倒是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是大正文人们吹捧出来的,不知不觉间就成就了他伟大的虚名。”

“那么,那些评论家们没看出来?”

“那些评论家横竖都是跟某些人沆瀣一气的。不是吃画商的软饭,就是跟画家串通一气。当然也有不同流合污的,可大多数评论家都是如此。说极端点,他们连能不能鉴别出真品赝品来都还不好说呢。”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严厉了?”

“不。”修二有点亢奋,刚才喝的啤酒劲似乎都上来了,“一般说来,还在世的时候就被尊为神的人没有一个像样的。什么文学之神、绘画之神,去世之后身价就会暴跌。即使是那位老先生也……”

说着,修二把下巴朝着正热心地跟千塚说话的梅林那硕大身体微微抬了抬。

“一旦去世,绘画的价格就会暴跌,评价也必会下降。不幸的是,这位老先生正是得了太多的虚名,画得也太多了。”

对面,梅林起身离席,夫人在一边搀起他那硕大的身体,千塚则在他的前面行着敬礼。侍者的领班立刻跑过来把夫妻二人引到出口处。老迈的梅林像个孩子似的,在夫人的搀扶下摇摇摆摆地走着。在年轻夫人的面前,他似乎也在努力伸直腰。而千塚也在夫妻二人的身后跟了出去。大概他会一直走下台阶把这二人送进车子吧。此时的千塚身上分明透着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无聊。”修二说了一声。

“今晚心情不大好嘛?”吉田笑道。

“我一看到那种家伙就不舒服。失礼了。”说着,修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

“不过,今天对你来说,应该是收获不小吧?”吉田已听修二说过他去普陀洛教团本部的事,便用略带揶揄的语气说道。

“没错,没错。因此呢,我才想请您调查一下普陀洛教团的经济问题。这里面肯定跟光和银行有关。有那样的银行做后盾,教团手头却很紧,这实在让人不解。对于教团来说,为信徒建设住宅,是向信徒展示权威的一种约定。如果延期的话,信徒的信任度就会下降。这是明摆着的事。可为什么教团会如此拮据呢?不可思议。他们信徒的数量在全国有十多万人。如果每人的会费是一月三百日元,即使信徒数是十万人,那也至少会有三千万日元啊。再加零头,大概会有四千万左右吧。一年就是四亿八千万日元。这些还是除去捐赠或特别会费之类的保守计算,如果再算上的话,数目一定更大。”

“听您这么一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

“请您调查一下,他们明明拥有如此的财源,为何不按信徒所希望的那样去建光明小区呢?”

“的确如此。我明白了。”吉田点点头,拿出记事本记录起来。

就在这时,送走梅林的千塚忽然现出身来。

“正在谈话啊?”

“没关系,请。”修二把吉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吉田君,我上学时的朋友,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修二迅速说道。吉田有点迷惑,可立刻就明白了修二的用意。

“您好。”千塚对吉田说着,坐下身来。

“千塚先生,咱们另换个地方到楼下的前厅去吧?去教团本部的事也得跟您说说。”修二邀请道。

三人于是乘电梯来到下面的前厅。正巧那儿人不多,十分清静。

“我与你们一起没事吗?”吉田识相地向修二问道。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修二与千塚面对面坐了下来。

“那么,结果怎样?”千塚立刻把兴趣转向了教团本部的委托。

“对方的意思是想把教团的教义绘成故事画,然后像壁画一样装饰起来。尽管他们还没有正式决定让谁来画,不过由于有花房行长的介绍,我似乎已是一个有力的人选。”

“嗯,嗯。”千塚微笑着点点头。说来他也算是推荐修二的人,虽然只是间接的。

修二把玉野所说的教团那边的要求大致上跟千塚说了一下。重点是对方在普陀洛山的构图方面提出长崎县五岛列岛的地形最合适,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去真鹤半岛的绝壁海岸看一下以作参考,关于这一点修二尤其为千塚作了详细介绍。

“那你把这件事报告花房行长没有?”千塚问道。

“还没说呢。我才刚刚回来,银行也早下班了。”

“这个嘛,最好是尽快通知花房行长,他也一定很想知道你去真鹤的结果。”

本部的玉野文雄恐怕早就跟花房联络过了吧?修二虽然这么想,不过他觉得这么说对千塚似乎有点蛮横之嫌,便没能说出来。

“那好,我立刻就跟行长说一声。没事,银行是关门了,不过我知道行长待的地方。”

“是在酒店?”

“差不多。”千塚从椅子上站起来,含糊其词地说着,朝有电话的地方走去。

“不愧是画商啊。”吉田对修二说道。

“是啊。”

“深谙客户的心情。要不是这么用心,恐怕也做不了画商这买卖。”

“千塚是尤其机敏。”

“或许对方也未必如此着急,不过画商及时报告一下肯定坏不了。到底还是画商啊。”

“一边要恭维西洋画坛的大师,一边还得讨好着客户。干画商这一行真不轻松。”

“不多久您也会成为大腕的,也会被千塚溜须拍马了。”吉田微笑着说道。

前厅的人逐渐减少。再过一段时期,客人都会离去。酒店的前厅不光是住店客人的等待区,最近还成了洽谈或不正当交易的场所。

千塚微笑着返了回来。

“山边,果真应该告诉花房先生。”他坐在原先的椅子上说道。

“是吗,非常感谢您。”

“行长也非常高兴,说最好是按照教团本部的意思去一趟长崎的五岛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