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6/9页)

“怎么说?”

他耸耸肩。“我原以为,你知道,她是因为我俩的问题才走绝路的。当晚她到蜘蛛网的时候气氛很僵——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们的关系越来越淡,我跟桑妮交往,而她也有了其他男人,我原以为是因为那样她才想不开。原先我还在怪我自己。”

“看得出来你的身心饱受煎熬。”

“我只说了我有负担。”

我没搭话。

“见鬼了,”他说,“什么身心煎熬。搞到那种地步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把纸箱扛上肩,一路走下楼梯。

露丝·薇特劳尔给了我一个欧文广场的地址还有葛玛西公园五区的电话。我拨打这个号码,可是没人接,所以我就走到哈德逊河叫了辆朝北开的出租车。旅馆柜台没有我的留言。我把葆拉的音响放进我的房间,再次试了露丝的号码,然后走到十八分局。古兹克已经下班了,不过柜台职员告诉我可以试试转角一家餐厅,我在那儿看到他跟另一名警察波尔邦在喝海尼根。我加入他们的行列,帮自己点了杯波本,也为他们俩再点一轮。

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希望你能把葆拉·薇特劳尔的公寓封起来。”

“这个案子已经收了。”古兹克提醒我。

“我知道,可死者的音响也给她的男友收了。”我告诉他我是怎么跟凯力·麦克罗要回机器的,“我在帮葆拉的妹妹露丝调查。最少我也该确保属于她的东西不要外流吧。现在她还没有心情清理公寓,而房租要到十月一号才到期。麦克罗有那儿的钥匙,天知道还有多少人也有。你得往门上贴张封条,才能挡住盗墓人上门。”

“那就这么办吧。明天行吗?”

“今晚会比较好。”

“那儿有什么好偷的?你已经拿回了音响,里头应该没什么财物了吧。”

“东西总有纪念价值。”

他觑眼看我,皱皱眉。“我打个电话。”他说。他走到后头的隔间。我跟波尔邦闲聊,直到他回来告诉我已经交代好了。

我说:“我还有个疑问。当初你们应该有个摄影师在场吧 ——帮尸体拍照等等。”

“当然。那是例行公事。”

“他也顺便去了公寓吗?拍下室内状况什么的?”

“有啊。怎么了?”

“我想也许我该看看照片。”

“为什么?”

“这种事很难讲。我之所以知道葆拉的音响在麦克罗的公寓,是因为我在她蒙了灰的梳妆台上看到原本机器摆在上头的痕迹。如果你有当初的室内照的话,或许我还可以追查别的失窃物品,帮我的客户跟麦克罗讨回公道。”

“你想看照片就为这个么?”

“没错。”

他瞪我一眼。“公寓的门是从里头闩起来的,马修。上了链子。”

“我知道。”

“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公寓没人。”

“这我也知道。”

“你还是想要无中生有,对吧?老天在上,案子都结了,而结案是因为女孩神志不清自己跳了楼。没事你干吗兴风作浪?”

“没有啦。我只是想看看照片。”

“看有没有人偷了她的避孕器什么的。”

“之类。”我喝光剩下的酒,“反正你也需要一顶新帽子,古兹克。天气变了,像你这样的人总得有顶帽子过秋吧。”

“如果我有钱买帽子的话,搞不好我就会出门买一顶去。”

“包在我身上。”我说。

他点点头,于是我便告诉波尔邦我们马上回来。我和古兹克绕过转角走到十八街。路上我塞了两张十元一张五元给他,总共二十五,也就是警察术语里的帽子价钱。他把钱收好。

他抽出葆拉·薇特劳尔的档案时,我等在他的桌子旁边。约莫有一打黑白照,八乘十英寸高对比度的光面照。大概有一半是以各种角度拍的葆拉尸体。我对这些照片没兴趣,不过还是勉强看了,算是提醒我不要忘记接这案子所为何来。

其他的照片是她 L 形公寓的室内照。我注意到大开的窗户、搁着音响的梳妆台、胡乱堆放着她的衣物的椅子。我把室内照和尸照分开来,告诉古兹克照片我要保留一段时间。他不介意。

他歪着头看我。“有线索了吗,马修?”

“还不值一提。”

“如果发现什么,我会想听。”

“没问题。”

“你喜欢现在过的生活吗?当私家侦探,四处奔波?”

“跟我好像蛮搭的。”

这话他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他便起身走向楼梯,我则尾随在后。

那天晚上我总算联络到露丝·薇特劳尔。我把音响塞进出租车,带到她的住处。她住的棕石建筑离葛玛西公园一个半街区,保养良好。她公寓的装潢不贵,不过看得出家具摆饰都是精心挑选。这地方干净整洁,时钟收音机转到正在播放室内乐的调频。她泡好咖啡,我接过一杯,一边啜饮一边告诉她我跟凯力·麦克罗要回音响的经过。

“我不确定你用不用得上,”我说,“不过他没理由保留。反正用不上你也可以卖掉。”

“不,我会留下。我在十四街买的留声机是二十块的廉价品。葆拉的音响耗资好几百呢。”她挤出一抹笑,“说来我雇你的钱还真是物超所值。是他杀了她吗?”

“不是。”

“确定?”

我点点头。“如果有诱因的话他会动手,不过我觉得没有。而且如果他是凶手,就不可能拿走音响药丸,言谈举止也会不一样。从头到尾我都不觉得是他杀的。碰到这种状况,直觉最为重要。一旦直觉下了结论,通常你就可以找到佐证的事实。”

“那你确定我姐是自杀?”

“不。我很肯定有人帮了她一把。”

她的眼睛瞪大。

我说:“直觉啦主要。不过确实有几个事实可以佐证。”我告诉她门链的事,警察根据门链判断葆拉是自我了断,不过我的实验提出反证,因为链子可以从走廊闩上去。露丝听了这话颇为激动,不过我解释说实验本身无法证明什么,自杀的说法理论上还是可能成立。

然后我便让她看了我跟古兹克要到的照片。我选的照片是葆拉堆放衣物的椅子,窗户只拍到小小一角。我不希望露丝看到窗户。

“这张椅子,”我边说边指着,“我在你姐姐的公寓里注意到它。我想找到当初拍的照片,好确定东西没有被警察或者麦克罗或者哪个人动过。看来衣物一直没有人碰。”

“我不懂。”

“我们假设葆拉褪下衣服摆到椅子上,然后走到窗口跳下去。”她的嘴唇开始打颤,不过她控制得很好,所以我又继续讲下去,“要不她就是先前脱了衣服,之后跑去冲澡或者小睡,然后才走到窗口跳楼。不过你看这张椅子。她没把衣物折叠整齐,也没收好。但她也不是随手把它们丢到地板。女人脱衣服的方式我不是权威,可这样做的人应该不多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