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灯(第14/22页)
“凯斯走了?”
“他的床根本没被睡过,我看过了。”
“而且他昨天大部分的时间也都不在!”
“没错。我们这位勇敢的人,似乎也受到某种厌世之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他到哪里去了?我给了这个问题好多答案。”
“这么恶劣的天气,他走不远的。”律师喃喃说道。
“这可以让我们,正如法国人说的,好好思考一下。赖纳赫同志也走了。”索恩挺直身体。“喔,是的,他的床是睡过,但我判断只是短暂的。他们是一起潜逃的吗?分开的?索恩,”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我弄不懂,”索恩颤抖地说,“我才刚准备要放弃。我不认为我们能在这里达成任何目的,还有那一直使人感到气恼,不可思议的事实……房子——不见了。”
埃勒里叹口气并看了看他的腕表。现在是七点过一分。
索恩丢开被子转而在床下找他的拖鞋。“我们到楼下去。”他说道。
“培根很好吃,赖纳赫太太,”埃勒里说道,“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一整车的补给品。”
“我们流有拓荒者的血液,”赖纳赫医生抢在他太太回话之前愉快地说道,他满口都是炒蛋和培根。“幸好,我们的储藏室里有足够的食物可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里的冬季气候很恶劣——我们去年就领教了。”
凯斯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年老的费尔太太在。她狼吞虎咽地吃。然而,她虽然没有说话,却一边吃一边看着爱丽丝,后者的脸色则很阴沉。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爱丽丝说着,摆弄着她的咖啡杯,她的声音比先前沙哑。“这令人心烦的雪!我们不能想办法今天离开这里吗?”
“恐怕只要雪一直下个不停我们就没办法,”埃勒里温柔地说,“那你呢,医生?你也没睡好吗?或是那房子从你面前消失不见的事,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胖子的眼里有血丝,而且他的眼睑是松弛的,然而,他轻笑并说道:“我?我总是睡得很好。我的心里没什么牵挂。为什么这么问?”
“喔,没什么特别原因。我们的朋友凯斯今天早上在哪里?他真是个喜爱孤独的人,不是吗?”
赖纳赫太太吞下了整个松饼。她的丈夫看了她一眼,她站起来快步走到厨房里去。“天知道,”胖子说道,“他就像班柯[注]的鬼魂一样不可预测。你不要因那孩子烦恼,他是无害的。”
埃勒里叹口气并推开桌子站起来,“过了二十四小时还是没有降低这件事的神奇性。我可以告退了吗?我要再去看一眼已经不在那里的房子。”索恩也打算站起来。“不,不,索恩,我想要自己去。”
他穿上他最暖的衣服后走到室外。雪已经堆到下层的窗户边了,树木被雪覆盖到快看不见了。曾经有人从前门走出去几尺,留下的足印也又快被雪填满了。
埃勒里站在那足印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右边看原本是黑屋耸立的位置。从整片旷野到后方的树林边际间是几乎难以辨认的轨迹。他竖起大衣的领子抵御刀割般的冷风,然后走入深达腰际的雪地里。
前进相当困难,但不是很不愉快。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觉得相当温暖了。整个世界是纯白宁静的——一个新的、奇异的世界。
等到他通过那片开阔的地区进入树林时,感觉上他好像又把那个新世界丢在后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白,那么美丽,有着超乎尘世的美,白雪披挂在树木上,给了它们一个新面貌,从古旧的形体中创造出奇特的花样。
这里,原来在大地和天空之间有个屋顶,白雪还没来得及完全渗入这神秘的轨迹里。这是有目的的轨迹,没有犹疑,笔直成线地通向某个遥远的目标。埃勒里更快速地往前推进,因为有预感会有所发现而感到兴奋。
然后世界变黑了。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雪变成灰色,更灰了,然后深灰色,最后一瞬间变成一片漆黑,就好像被地下冒出的墨水染黑了一样。令人惊讶的他感到冰冷的雪堆拂到他的脸颊上。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躺在雪地里,索恩穿着厚重的大衣蹲在他身边,鼻子由发青的脸庞突出就像是寒冬里的枝丫。
“奎因!”索恩摇晃着他叫着,“你没事吧?”
埃勒里坐起来,舔舔嘴唇。“像你想的一样好,”他呻吟着,“什么打了我?感觉上像是上帝发起怒来的雷击一样。”他抚摸着自己脑袋后面,挣扎着站起来,“好啦,索恩,我们似乎已经到了有魔咒的土地边缘了。”
“你不是神经错乱了吧?”索恩焦急地问道。
埃勒里看看四周那些痕迹应该在的地方,但除了索恩站立的前面延伸出来的两条线之外,什么都没有,很显然他已经无意识地在雪地里躺了很长的时间。
“比这更远的,”他一脸苦相地说,“我们不能去。不要插手。不要嗅闻。管你自己的事就好。在这条看不见的疆域线后面就是冥府就是地狱。来者啊!快将一切希望扬弃![注]……原谅我,索恩,是你救了我吗?”
索恩猛地把目光转向那片宁静的树林,在其中搜寻着。“我不知道。我想不是。至少我发现你一个人躺在这里,我吓了一跳——以为你死了。”
“或许,”埃勒里打了一个冷战说,“我可能真的会死呢。”
“当你离开屋子时爱丽丝到楼上去了,赖纳赫在说什么小睡一会儿之类的话,我就慢慢晃出屋子。我涉雪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然后我想到你,于是我就走了过来,你的足迹几乎已经湮灭,但还足以引领我通过荒地来到树林边,然后我终于遇到了你。现在足迹已经都不见了。”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埃勒里说道,“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我又很喜欢。”
“什么意思?”
“我无法想象,”埃勒里说道,“一种神圣的力量会诉诸这种卑鄙的攻击。”
“是啊,现在已经开战了,”索恩低语,“不管是谁——不达目的不会终止。”
“一场仁慈的战争,不管怎么说,我领教了他的慈悲,他可以易如反掌地杀了我——”
他住口了。一声尖锐的爆炸声传进他的耳里,像是松枝在火里劈剥断裂,又像是冰冻的枝丫断成两截,却又比这大好几倍。回音传到这里,虽然变得微弱但绝错不了。
那是枪声。
“从屋里传来的!”埃勒里叫道,“快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