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灯(第7/22页)
“对这一点,”埃勒里拉长调子说,“我会说这个论点适用于任何心智的人,不论是否健全。”
赖纳赫医生笑了笑。索恩说道:“这个凯斯男孩。”
胖子慢慢地放下他的杯子,“喝一杯吗,奎因?”
“不,谢谢你。”
“这个凯斯男孩。”索恩又说一遍。
“呃?喔,尼克。是的,索恩,他怎么样?”
律师耸耸肩,赖纳赫医生又拿起他的杯子。“是我在想象,还是这其中有什么隐藏的敌意?”
“赖纳赫——”索恩粗暴地说。
“不必为凯斯烦恼,索恩。我们没怎么管他。他对世事感到嫌恶,那显示出他的头脑清醒;不过他不像我拥有可以超越本身智慧的情感恢复能力,你或许会发觉他反社会……啊,你来了,我亲爱的!真迷人,真迷人。”
爱丽丝穿了一件不同的长袍,简单的没有饰边的女装,而且她梳洗过了。她的脸颊上有了色彩,眼睛里也闪着刚才没有的光芒和色彩。第一次看到她没穿戴帽子和外套,埃勒里觉得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不过所有的女人躲在女化妆室里,换掉外衣并加上一些神秘的整修动作,就是为了要看起来不一样。显然另外一个女人的协助,也让她感到高兴。她的眼睛下方仍有眼袋,不过她的微笑开朗多了。
“谢谢你,赫伯特叔叔。”她的声音有一些粗哑,“但是我想我染上重感冒了。”
“威士忌和热柠檬汁,”那个胖子很快地说,“吃得清淡一点,然后早点上床。”
“说老实话,我快饿死了。”
“那么,随你喜欢尽可能多吃一点。我是个很糟的医生,相信你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可以进去用晚餐了吗?”
“是的,”赖纳赫太太以惊恐的声音说道,“我们不等莎拉和尼克了。”
爱丽丝的眼神暗淡了些许。然后她叹口气,勾着胖子的手臂,一行人鱼贯进入餐厅。
晚餐是个大败笔。赖纳赫医生把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大吃大喝上。赖纳赫太太围着围裙服侍,匆匆忙忙地准备下一道菜和撤换餐盘,几乎没有碰到她自己的食物,显然这个家没有雇用管家。爱丽丝渐渐地丧失了她的光彩,紧绷的表情再度回到她脸上,偶尔她会清一清喉咙。桌上的油灯闪烁得很厉害,埃勒里吞咽的每一口都加了油的味道。除此之外,主菜是咖喱羊肉。如果有他所厌恶的菜色那就是羊肉;如果有任一种烹调的方式使他作呕,那就是咖喱。索恩不动声色地吃着,两眼甚至没有离开过餐盘。
当他们返回起居室时,老律师故意落在后面,他对爱丽丝耳语:“一切还好吧?嗯?”
“我有一点害怕,我猜想,”她平静地说,“索恩先生,请不要认为我是个孩子,不过这一切对我都这么陌生……我真希望我没有来。”
“我了解,”索恩低声回答,“但是这是必要的,非常必要的。如果有任何办法替你省下这档事,我早就采取行动了,但很明显的,你无法住在隔壁那可怕的地方——”
“喔,不。”她颤抖着说。
“而这附近根本没有旅舍。梅休小姐,这些人——”
“不,不,只不过是他们对我都是如此陌生。我想只是我的想象和这个感冒的缘故。你们会不会介意我上床睡觉?明天还有的是时间可以谈。”
索恩拍拍她的手。她满怀感激地笑笑,喃喃着说声抱歉,亲吻了赖纳赫医生的脸颊,再次与赖纳赫太太一同上楼去了。
他们才刚在火炉前坐下并点燃香烟,就听到屋后传来脚步声。
“一定是尼克,”医生喘着气说,“他到哪里去了?”
那高大的年轻人出现在起居室的拱道间,眼露凶光,靴子全湿透了。他吼着:“嗨。”带着粗鲁的态度走向火边去烤他那冻得发红的双手。他没注意到索恩,不过他很快地瞥了埃勒里一眼。
“你到哪里去了,尼克?进去吃你的晚餐。”
“你们来之前我就吃过了。”
“你在忙什么?”
“我在弄柴火。一件你绝不会想到要去做的事。”凯斯的语调很粗鲁,不过埃勒里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该死的古怪!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像个仆人,可是明显的他却是受雇于仆役的职缺。“下雪了。”
“下雪?”
大家都挤到前面的窗户去。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大片的雪花飘落在窗玻璃上。
“啊,雪花,”赖纳赫医生叹道,但这吁叹中有某种语调让埃勒里的后颈感到刺痛。“白蒙蒙的空气藏起了山丘和树林,河流和天堂,并且遮住了花园末端的农舍。”
“你真是个道地的乡下人,医生。”埃勒里说道。
“我喜欢狂野时候的大自然。春天是个懦夫,冬天才能带来真正的钢铁般的感觉。”医生把他的手臂环在凯斯的宽肩上,“笑一个,尼克,难道上帝不在它的天堂里吗?”
凯斯一言不发地把他的手甩掉。
“喔,你还没见过奎因先生。奎因,这是尼克·凯斯。索恩先生你已经见过了。”凯斯淡淡地点个头。“好啦,好啦,朋友,振作起来。你太多愁善感了,这就是你的毛病。我们都来喝一杯。神经质这种病可是有传染性的。”
神经!埃勒里冷冷地想着。他深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的神秘,它们使得他干着急。索恩陷入了苦境,似乎抽了筋,太阳穴下方的血管像淡蓝色肿胀的绳子一样,而他的前额还有汗珠。在他们上方的屋子则是一片寂静。
赖纳赫医生走到餐具架旁把酒瓶拿出来——有杜松子酒、苦酒、黑麦酒、苦艾酒。他忙着调酒,不停地说话。在他沙哑的低音中有一些喉音,全然是兴奋的颤动。以撒旦之名,埃勒里痛苦地想着,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凯斯把鸡尾酒分给大家,埃勒里以眼神警告索恩,索恩轻轻地点点头,他俩各喝了两杯就不再喝了。凯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好像他急着要忘掉什么事。
“这下好多了,”赖纳赫医生说着,把他庞大的身躯安置在一张舒适的椅子里,“没有女人搅局,有炉火还有酒,生活几乎变得可以忍受了。”
“恐怕,”索恩说道,“我会证明出令人不愉快的事,医生。我会使它成为难以忍受。”
赖纳赫医生眨眨眼。“好呀,”他说,“好呀。”他小心地把白兰地玻璃酒瓶推离手肘的位置,把肥胖的双手交叠放在胃上,他紫色的小眼睛发着光。
索恩走到火边,低头看着火焰,背向着他们。“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梅休小姐的利益,赖纳赫医生,”他说着,没有转身,“只是为了她的利益。西尔维斯特·梅休上星期突然去世。就在他等着他二十年前离婚后就再没看见过的女儿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