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暴风雨前的钟声(第24/27页)

艾玛立刻别开了脸,我也恢复了意识。我解开胸口的系绳,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艾玛肩上。她睁大双眼,显得很惊讶。我明明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如今却因不知如何表达而感到焦急。

看我犹豫不决,法尔克在边上插嘴了。“精彩的战斗。我在东方见过各种各样的勇士,但没有人像你这么厉害。何况还是个女人。”

他的语气如此平淡,反而让我吃惊。

“法尔克,哈尔?艾玛不懂英格兰语。”

可法尔克摇了摇头:“不。虽然我不知道她掌握得如何,但她会说英格兰语。”

“你没有跟她说过话吧?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之前警告伊特尔和执勤士兵,说这场奇妙的雪是维京人袭来的预兆的,是谁呢?”

啊。我不禁失声。

艾玛缓缓站起。从她的衣摆上不断滴下海水,她开口了:“英格兰的语言,稍微,能明白一些。骑士啊,你也很勇敢。”

靠简短的语句能够交谈,就不需要长篇大论。我握住艾玛的手。虽然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寒冷,我还是紧紧握住。

“哈尔?艾玛。你拯救了索伦。我由衷地,感谢你。”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终于开口道:“谢谢。”

“诶?”

“谢谢你的斗篷。”

她留下这一句,就走开了。在栈桥的另一头,以亚当为中心的胜利欢呼仍在持续。

法尔克叫住她。

“艾玛。对不起,我有些事必须要问你。”艾玛回头。“想问你的只有两个。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前天晚上领主会在哪里?”

“没有。”

回答很快,很短,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

“那么另一个问题。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面对这个问题,艾玛沉默片刻。

已经向赛蒙?多多证实过,那天晚上,她没有回住处。虽然赛蒙已经死了,但那家旅店并不是他一个人经营的,其他人也能证实这一点。

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怎么用英格兰语回答,艾玛最后只是说:“荒野上。”

“诶?你说你在哪?”

“荒野。城外。”

索伦岛上还有一大片未经开垦的土地。她说的就是那一带。既然在索伦的上等旅店投宿,为何又要到那样的地方过夜呢?

但法尔克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我明白了。很抱歉耽误你了。”

听到这句话,艾玛就离开了。

如果在栈桥的那一边,她能受到欢迎就好了。她那结束战争的单打独斗,如果能比佣兵或其他任何人都受到亚当的承认就好了。

我知道,这很难。

如果艾玛被承认是英雄的话,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助沉入海里的她呢?艾玛战绩显赫,但大概不会被承认。

因为她是马扎尔人。因为没有人认识她。

真的是赤手空拳?

港口上尸横遍野。

都是在最初的袭击中被杀害的士兵、渔民和商人们,还有在最后的战斗中殒命的佣兵。埃布指挥的守兵有不少人受了重伤,所幸无人身亡。波内斯市长带来的民兵都只负了轻伤。

此外,还有些被打倒的维京人的尸体。

法尔克走近一具尸体,不带丝毫胜利的喜悦。石板路上沾满了喷溅出的血液。

“师父?”尼古拉叫道。

法尔克观察的是一具维京人的尸体。在亢奋的战斗中并不太在意,不过一旦缓过神来,我就再难直视尸体,只能移开视线。

“这是我杀的。你对他有印象吗?”

听到师父这么说,尼古拉也开始观察起来。我也战战兢兢地看过去。

维京人的头被砍掉,身体与头分落两处。他头上戴着有角的头盔,喉咙处插着一根长箭,胸口中央有巨大的贯穿伤口。箭已经折断,箭羽一根不剩。奇妙的是,尸体湿漉漉的。

“我记得。是刚开始战斗的时候被伊特尔射落的那个人吧。”

法尔克点头,一直盯着脚下的尸体。“被诅咒的维京人真是怪物,比我想象中与活人有更大的差距。你看。在港口上,他们没有流一滴血。所有的血都是活人的。被诅咒的维京人体内并没有血液。”

“是这样没错。就算被砍了,也只是会喷出赤色烟尘一样的东西。真是不祥。”

“你好好想想吧。”

“想什么?”刚说出口,尼古拉的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是这样啊。”

法尔克再次俯视起尸体来。

他忽然抬头,环视四周。“托斯坦在哪?”

虽然他们不会说出来,但我知道托斯坦的处境真是很危险。他尽管是个被囚禁了二十年的俘虏,却在父亲被杀死的那天晚上逃走了。而且暗杀骑士在杀害埃德温?休尔的时候潜入了岛上,托斯坦当时也在小索伦岛。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被施加了魔术。

但如果他是‘走狗’的话也有蹊跷。比如,他应该不知道领主当晚在作战室里。而且那天晚上,他不是还和我说了话吗?绝不可能是他。但无论如何,怀疑托斯坦也情有可原。毕竟逃跑这一行为实在可疑。

如果根据法尔克的询问,排除了被诅咒的维京人是‘走狗’的可能性,那对托斯坦而言绝对是好事。

“法尔克,尼古拉,跟我来……注意别引人注目。”

我带他们二人去找托斯坦。

货车大道上的那个小屋,正是为了停放货车而设立的。因为我一直盯着托斯坦,所以知道他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托斯坦,因此没有跟别人说还有个维京人躲在那里。

因为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船能出入港,所以小屋里没有等待出发的货车。托斯坦?塔吉尔森蹲在一个角落里,似乎在躲避阳光。看到我,他站了起来,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忧愁。他依然穿着俘虏时期的麻布衣服,下摆上沾了些血。皮带上插着一把老旧的短剑,剑鞘上刻着他的首字母T?T。

“哟,阿米娜。你带着帮手来逮捕我了吗?”

“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么做呢。”

“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但是,好像没有时间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托斯坦似乎放松了下来。我向他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