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暴风雨前的钟声(第25/27页)

“但我必须先向你道谢。感谢你在广场上帮我。如果你没来的话,我就没命了。”

“啊。”托斯坦看起来已经忘了这事。“我都忘了。不用谢,这种小事我随时都愿意帮忙。”

“你真是很厉害呢。从孩提时代起我就一直在跟你聊天,却从来没发现这一点。”

“在监狱里没有必要炫耀勇武吧?”他苦笑一下,“不,其实啊,过了二十年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战斗,真是不可思议。要是常人的话,应该会变得年老体弱的。”

“我很担心你。”我说完,吞了吞口水,“你从那座高塔里消失了。我父亲被杀害,骑士被人下毒,旅馆的主人也卷入事件里死了。……我担心你是不是也死了,然后被某种东方的恶毒魔术弄得尸骨无存。”

忽然,托斯坦睁开了眼睛。“对不起,没想到会让你担心。”

“你到底是怎么出去的?难道被诅咒的维京人还有我所不知道的神奇能力吗?”

“这个嘛。”他欲言又止,“其实我不想说。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这样被你逼问我也很为难。”接着,他低下头,闭上嘴。

法尔克接上托斯坦的话。

“阿米娜小姐。时间宝贵。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来说明如何?”

“你明白了吗?他消失的方法?”

“没错。”他用力点头。“当时在小索伦岛上的塔里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倘若伊沃德的叙事诗所言为实的话,从那间封闭的房间里脱离的方法也并非不存在。然后通过刚才的战斗,我终于确信自己大胆的推测应该指明了真相。”

法尔克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托斯坦,像是在问他自己能不能说。对此,托斯坦略显孤单地笑着点点头。盯着托斯坦的片刻,法尔克脸上似乎充满同情。

不过法尔克立刻打消了这些念头,回到了本来那个毅然的骑士。

“那我开始说明。他从上锁的房间里消失了。出入口有两个。一个是铁门,但门在二十年间从未打开过。另一个出入口就是采光的小窗,小到连尼古拉都只能勉强穿过。”

“诶,没错。”

“但出口确实就是那扇窗。”

我沉默不语。法尔克所说的事不可能发生

他接着说:“确实,那扇窗户没法通过……如果是成年人类的话。”

“托斯坦是成年人哦。不过……”

他不是人类。

他是被诅咒的维京人,虽然可能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身体并不适用人类的法则。在刚才的战争中我已亲眼见到。

但是,就算他拥有被诅咒的身体,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变换身体形状。

“虽然他不会死,但既不会变成烟也不会变成水。不可能从房间里逃脱的。”

法尔克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就算不变成烟,他也能通过那扇窗。”

“如果变得像尼古拉那么小就行了,对吧?”

“如您所言。”

托斯坦变得像尼古拉那么小。

仔细考虑一下的话,问题不在于大小而是宽度。相比尼古拉,托斯坦的肩膀要宽厚得多。只要那里不变小,就无法通过。

……变小?

“啊。”我的脸一下变得刷白。

我想起来了。我看到过肩膀宽度变小的维京人。

在龙船上的单挑中。激烈的战斗结束前,艾玛把族长劈开了。从肩膀砍入的战斧将身体斜着劈开,直至另一侧的腰际。族长被一劈为二。

那时候,族长的肩宽就变小了。

我不禁扭头看向托斯坦:“你……不会把自己的身体……”

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反而说明这就是答案。

观察着无言的托斯坦,法尔克开口道:“他首先将自己的身体切成了小块,小到能够从那个窗口中穿过。”

“但是窗外什么都没有,并且距离地面五十码高。”

下一句话被我吞了回去。从五十码的高度掉下去肯定没救了。但这说到底也只适用于活人。

“没错,他确实掉下去了。他先让一部分身体掉下去,最后才是连着脑袋的部分。那间房子的窗口开在能让士兵轻松地看到外面的低处,正是这一点帮了他大忙吧。地板上可能还留着一些红色的粉尘。但尼古拉并不详细了解被诅咒的维京人,漏看了这一点也不能算他的失败。”

被诅咒的维京人,只要不砍掉头,就不会死。也感觉不到疼痛。

并且就算他们被砍掉四肢,将伤口对接起来就可以恢复原状。

人类绝对无法逃脱的监狱。但如果是被诅咒的维京人就有办法。那天晚上,在黑暗中,托斯坦曾将自己大卸八块,逃到外面……恐怕是在下面的坑里再次把自己接起来的吧。

“托斯坦,是这样的吗?”

被这么一问,至今一直闭口不谈的他似乎放弃了抵抗,说道:“没错。我正是用他所说的方法逃出来的。你待我如此亲切,我却什么都不跟你说,非常抱歉。”

“你拒绝了俘虏宣誓,这并不是背信弃义。而且,我其实一直在期待你从那里离开的那天。不用道歉。”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二件事。看到你并不责怪我,这让我很高兴。”

“但为什么要选在前天呢?”

他并不是在父亲死的那天才变成被诅咒的维京人的。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然而他却选择了前天逃出监狱。

黑暗中,他的眼神流露着些许悲伤。“我曾经说过,这样做的理由。”

是这样吗?我与他交谈太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对遥远家乡的思念,对再次出海的憧憬。还是说。

“……是啊,你曾说过。想要回到君主身边。”

“没错。我知道君主总有一天会来索伦的。在那之前,没有必要逃跑。”

我想到了那场战斗。尽管沿路被索伦的士兵和维京人袭击,依旧冲向族长所在的龙船的他的身影。

“那你等待族长到来,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杀了他吗?为此你等待了二十年?”

托斯坦缓缓地,摇了摇头。

“对此我不能回答。抱歉。”然后他接着说,“我最想告诉你的还没有说。阿米娜,对你父亲的死我表示遗憾。在你出生前,我就欠他一份情。对此我还没做出任何回报他就永远长眠了,我也感到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