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5/59页)
“好的,先生。”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不想成为一个奴仆!’那是我在这些作文中一遍又一遍地读到过的愿望。奴仆?我们一千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成为奴仆。我们没有工作!我们没有机会服务!”
房间里的笑声有些不安。
“听着!我们五个劳动者当中,有一个去修造公路,或处理这座城市的公共卫生,或者在锯木厂或农场里干活。五个人当中另有一个人根本得不到任何工作。但这五个人当中还有三个人呢——我们同胞中的大多数呢?我们很多人为那些没有能力做饭自己吃的人烧火做饭。很多人一辈子为了一两个人的快乐而打理花园。很多人为漂亮的房子擦亮打蜡的地板。或者,我们为那些懒得自己开车的富人开车。我们耗费自己的毕生,做着许许多多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工作。我们劳动,但我们所有的劳动都被浪费了。这就是服务吗?不,这是奴役。
“我们劳动,但我们的劳动被浪费了。不给我们服务的机会。今天上午在这里的你们这些学生代表了我们种族当中幸运的少数。我们大多数同胞根本没有机会上学。每有一个孩子上学,就有几十个孩子几乎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让我们得到知识和智慧的尊严。
“‘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为了真正的需要而要受怎样的苦。这是极大的不公平。但是,有一种不公平甚至比这还要厉害——那就是剥夺了我们各尽所能的权利。一辈子无用地劳动。被剥夺了服务的机会。夺走我们精神和心灵的财富,远比从我们的钱包里抢钱更加糟糕。
“你们今天上午在这里的有些年轻人可能觉得想要成为本种族的老师、护士或领袖。但你们当中大多数人被剥夺了这样的机会。你们将不得不为了一个无用的目的而出卖自己,而这只是为了活下去。你们将遭到回击并被打败。有望成为化学家的年轻人却在摘棉花。有望成为作家的年轻人却不能读书识字。有望成为教师的年轻人却成了拴在熨衣板旁百无一用的奴隶。我们在政府里没有代表。我们没有投票权。在这个伟大的国家,我们是所有人当中最受压迫的人。我们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的舌头由于缺少使用而烂在我们的嘴里。我们的心灵变得空虚,失去了实现我们目标的力量。
“黑人同胞们!我们生来就拥有人类精神和心灵的所有财富。我们奉献了最珍贵的礼物。我们的奉献遭到鄙视和轻蔑。我们的礼物被踩在泥里,变得毫无用处。我们不得不从事无用的劳动,比牲口的工作还要无用。我们必须站起来,再次成为一个整体!我们必须自由!”
房间里出现了一阵低语。歇斯底里的情绪在高涨。科普兰医生被噎住了,紧攥着拳头。他觉得自己膨胀到了巨人的块头。内心的爱使得他的胸膛成了一台发电机,他想要大喊,好让他的声音整个小镇都能听到。他想跪倒在地,用巨人的声音呼喊。房间里充满了呻吟和叫喊。
“救救我们吧!”
“万能的主啊!领我们走出这片死亡的荒野吧!”
“哈利路亚!救救我们,主啊!”
他努力控制自己。他挣扎着,终于恢复了克制。他压制住内心的呼喊,寻找真正强有力的声音。
“请注意!”他叫道,“我们要拯救我们自己,不是通过哀伤的祈祷,不是通过懒惰或烈酒,不是通过身体的快乐,也不是通过愚昧无知。不是通过服从和谦卑,而是要通过骄傲,通过尊严,通过变得坚硬而强大。我们必须为了我们真正的目标积蓄力量。”
他突然停了下来,把身子挺得笔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小范围地阐明卡尔·马克思的第一条戒律。这次集会上的你们每一个人都事先带来了礼物。你们当中很多人为了减轻他人的困苦而放弃了自己的舒适。你们每个人都已各尽所能,却没有考虑得到相应的回报。对我们来说,互相分享是很自然的事。我们早就认识到了,给予比得到更有福。卡尔·马克思的话一直铭记在我们心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科普兰医生沉默了很久,仿佛他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他又说道:
“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带着力量和尊严,走过我们屈辱的日子。我们的骄傲必须是强大的,因为我们知道人类精神和心灵的价值。我们必须教导我们的孩子。我们必须牺牲,好让他们可以挣得知识和智慧的尊严。这样的时刻必将到来。到那时,我们身上的财富将不会遭到鄙视和轻蔑。到那时,我们将会得到服务的机会。我们将会劳作,而我们的劳动不会被浪费。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带着力量和信念等待这个时刻。”
他说完了。有人鼓掌,有人在地板上以及在外面坚硬的冬日地面上跺脚。滚烫而浓烈的咖啡气味从厨房里飘出。约翰·罗伯茨负责分发礼物,大声喊着写在圣诞卡上的名字。波西娅用长柄勺从炉子上的洗碟盆里舀着咖啡,而马歇尔·尼科尔斯在分发切好的蛋糕。科普兰医生在客人中间走来走去,始终有一小群人簇拥着他。
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你们家巴迪就是按他的名字取名吧?”他回答“是的”。兰西·戴维斯紧跟着提了几个问题;他对每一个问题都回答是的。快乐让他觉得像一个醉酒的人。向他的同胞们讲授、劝告和解释——让他们明白。这是最好不过的事。说出真理,并被倾听。
“在这场派对上,我们确实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他站在门廊里跟客人道别。一遍又一遍地握手。他沉重地靠在墙上,只有眼睛在动,他实在太累了。
“非常感谢。”
辛格先生最后一个离开。他是个真正的好人。他是个真正有智慧、有知识的白人。他身上没有丝毫狭隘的傲慢。当所有人都走了,他是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他等待着,似乎在期待最后的话。
科普兰医生用手抓住喉咙,因为嗓子很痛。“教师,”他嘶哑地说,“这是我们迫切需要的。领袖。有人来团结和引导我们。”
欢庆之后,几个房间看上去荒凉而破败。屋里很冷。波西娅在厨房里洗杯子。圣诞树上银亮的雪花在地板上被踩得一塌糊涂,两件装饰物已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