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6/34页)
“‘莫如说:他不够格!’说完,艾尔克把她丈夫转过去对着镜子,因为他们是站在窗户和房间之间。‘督办站在这儿呢!’她说,‘现在仔细看看他吧,谁能胜任这个职务,谁就当督办!’
“‘你说得并非不正确,’他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喏,艾尔克,我必须到奥斯特水闸那里去,还是别关门!’
“她握住他的手:‘来,好好看着我!你有什么心事,你的眼睛这样直勾勾地望着远处?’
“‘没有什么,艾尔克。你确实说得很对。’
“他走了,但他走后没有多长时间,修水闸的事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另一种思想现在又重新盘踞在他的心头,这个想法不完全是想出来的,他多少年来一直怀着这个想法四处观察,但后来因为公务繁忙完全搁在了一边,现在这个思想比以前更有威力,好像它突然长了翅膀似的。
“他自己刚刚察觉到这一点,他已经来到了海堤上面,向南往城里去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向这一面延伸的村庄,他往左已经看不见了。他仍然继续往前走,他目不转睛地往海的一边那宽阔的海岬张望。如果有谁从他身旁走过去,这人必定会看到在他的眼睛后面正在进行着多么紧张的脑力劳动。终于,他停住脚步:海岬在这里缩成堤旁的一窄条狭长的地带。‘非成功不可!’他自言自语道。‘在督办处干了七年了,要他们别再说我当督办是靠我的女人!’
“他一直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敏锐地从容不迫地从绿色海岬的上空向四面八方扫视着,然后他又走回来,一直走到一条狭长的绿色牧场恢复为在他眼前展开的宽广的平地的地方。一股强劲的海潮紧贴着堤坝翻滚着穿过这块平地,它几乎把整个海岬从陆地分离出去,造成一个无堤的小岛。一座粗糙的木桥通向那里,人们可以随着牛羊和干草车或粮食车往返行走。现在是退潮的时候,闪着金光的九月的骄阳在大约一百步宽的淤泥地带和它中间的那退潮后的很深的小水道上闪耀,就是现在,海水也在向小水道上涌。‘这里可以筑堤!’他看了一阵子海水的波动以后,自言自语地说。随后,他抬起目光,从他脚下的堤坝越过那条退潮后的小水路望过去,在脑子里沿着被分开的陆地的边缘,向南拐弯,再向东回来,越过那里的小水路的延续部,到达堤坝边,画了一条线。他所画的这条看不见的线,是一条新的堤坝,也就是至今还在他头脑里的那个轮廓图的设计。
“‘这样就能得到大约一千方的围海造田,’他微笑着对自己说,‘虽不算大,但是……’
“另一种计算在他脑海里浮现:这个海岬在此地属于教区,教区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定的份额,这要按照各人在教区里田产的多少,或按照其他合法所得的田产来定。他开始进行合计,看有多少份额是他父亲传下来的,有多少份额是他从艾尔克父亲那里得来的,他在结婚时自己又购置了多少——他购进田产,一半是因为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将来会受益,一半是因为他饲养的羊在增加。加在一起,这已经是一个很可观的数目了,因为他也把奥勒·佩特斯的所有份额都买下来了,那是在发生局部洪水时奥勒的最好的牝羊被淹死了,他烦恼得不得了的时候。这是一次罕见的灾祸,因为根据豪克的记忆,就是在发大洪水时那里也只淹没了边缘。如果他的新堤坝把这一带围起来,将会造出多么肥沃的草野和良田,这有多大的价值啊!像一阵狂喜冲上他的头脑,但他用力握着拳,强迫他的眼睛冷静而清楚地去看他眼前展现的一切:一大片没有堤坝的平地,紧边上现在是一群肮脏的绵羊在那里慢悠悠地边走边啃青草,谁知道,下几年里会有什么样的暴风和洪水来吹打冲刷!对他来说,这里有多少工作,多少斗争,多少烦恼啊!尽管如此,当他从大坝上下来,沿着人行道,越过沟渠围田,走向他的人工堆成的山冈时,他觉得好像带着一大块宝石往家里走。
“在过道上,艾尔克迎面向他走来。‘水闸的情况怎么样?’她问。
“他带着神秘的微笑低头瞅着她,‘我们不久将使用另一个水闸,’他说,‘还有许多导流洞和一个新的堤坝!’
“‘我听不懂你的话,’艾尔克答道,同时走进房间,‘你想要干什么,豪克?’
“‘我想,’他慢吞吞地说,然后停顿了一下,‘我想给那个从我们场院对面开始、向西结束的大海岬筑起一道坝,围出一块陆地来。大洪水几乎三四十年没有侵扰我们了,但是一旦再有那么一次凶猛的洪水袭来,搅扰我们的生息,我们这里整个的美好生活也就完了。让海岬任其自然地留在那里,是墨守成规!’
“她无限惊讶地望着他:‘你就这样责备你自己!’
“‘我责备我自己,艾尔克,但是,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有这么多别的事要做!’
“‘是的,豪克。自然,你已经尽全力了!’
“他坐在老督办的靠背椅里,两手牢牢抓着扶手。
“‘对此你有足够的信心吗?’他的女人问他。
“‘我有,艾尔克!’他赶忙说。
“‘你不要太匆忙,豪克,这是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恐怕所有的人都要反对你,谁也不会想到你的辛苦和操心!’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说。
“要是这事办不成呢!”她又高声说道,‘从小我就听人说,那条小水路是不能堵塞的,因此不准重提这件伤脑筋的事。’
“‘这是懒惰的借口!’豪克说,‘究竟为什么不能堵塞这条小水路呢?’
“‘这我没听说过。也许因为它下边是通着的,冲刷太强。’她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从她严肃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几近调皮的微笑。‘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她说,‘有一次我听雇工们说过这件事。他们说,要想在那儿筑堤,必须献祭一件活物,把它一起筑在坝里。在另一边筑坝时,那大约是在一百年前吧,就是把一个吉卜赛孩子筑在坝里了,那孩子是他们用重金从母亲手里买来的。现在可是没有一个母亲会卖自己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