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7/34页)
“豪克摇了摇头:‘幸亏我们没有孩子。否则他们会要求我们交出孩子的!’
“‘绝不会让他们得到!’艾尔克说,像在恐惧中把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
“而豪克却在微笑。她又问:‘那巨额的费用呢?这你想到过吗?’
“‘我考虑过了,艾尔克。我们从那里得到的,要远远超过开支,旧坝的维护费有很大一笔要落在新坝里;我们自己动手干,在教区里我们有八十多辆马车,青年劳力在这里也不缺少。至少你不是徒劳无益地把我推上督办的位置,艾尔克,我想让他们看清,我是一个人物!’
“她在他面前蹲下去,无限忧虑地望着他,现在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得继续干我的活去了,’她说,她的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你干你的事去吧,豪克!’
“‘阿门,艾尔克!’他面带严肃的微笑说,‘工作在那儿等着我们俩呢!’
“两人都有足够的工作要做,但最繁重的担子现在落在了男人身上。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也常常在工作之余的晚上,豪克总是跟一个很能干的土地丈量员坐在一起潜心计算、描图和制设计图。他单独一人时,照样这么干,往往过了半夜很久才结束工作。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那间共同的卧室——因为在豪克的家里已经不再使用起居室的那两张有霉味的壁床了——为了让他最后能安静地睡一觉,他的女人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似的,虽然她怀着一颗一直怦怦跳动的心等过他。接着,他有时吻吻她的前额,轻轻地说一声亲昵的话,自己也躺下来睡觉,但往往到头遍鸡叫时才睡着。冬天刮暴风雪的时候,他就跑到大坝上去,手里拿着铅笔和纸,站在那里又是画又是写,一阵风吹来,刮掉他头上的帽子,他那灰白的长发围着他热乎乎的脸飘来飘去。不久,只要冰没有把路封住,他就跟他的佣工划小船到浅海上去,用测锤和标杆测量水流动的深度,这个深度他还很不清楚。艾尔克往往十分替他担心,他一回到家里,他就能从她紧握的手、从她平时那么安详的眼睛里的一瞥闪亮的目光,看出她的担心。‘要耐心,艾尔克,’他说,有一次他觉得他的女人好像不肯放他走,‘在我拿出提案以前,我自己必须首先摸清情况!’这时,她点点头,让他走了。他没少骑马进城到总督办那里去,忙完这一切以及家里的和农业的事情之后,又总是工作到深夜。除了工作和公务上的事情,他几乎断绝了和他人的交往,就是跟他女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少了。‘这是艰难的岁月,还要延续很久呢。’艾尔克自言自语地说,动手去做她的事。
“终于,太阳和春风把处处的冰雪融化,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誊清了向总督办提交并转请上级批准的文件,其中包括建议筑坝围起海岬以开发公共福利尤其是围海造田的申请报告及说明,即开始少不了要由政府出资,但在正常的情况下只要短短几年便可从大约一千方田地中得到税收,连同轮廓图及一切地方现在和将来的详图、水闸及导流洞详图以及诸如此类的资料,打成了一捆结结实实的案卷,上面盖上督办处的公章。
“‘都在这儿了,艾尔克,’年轻的督办说,‘祝它好运吧!’
“艾尔克把手放在他手里,‘我们要坚定不移地同心合力呀。’她说。
“‘我们一定要同心合力。’
“随后,这个提案便由一个骑马的信使送到城里去了。”
“请您注意,亲爱的先生,”教书先生中断了自己的讲述,友好地用他的小眼睛凝视着我,“我所讲的故事,是我在这个围海造田地区几乎四十年的活动过程中,从有识之士的传说或从这些人的孙子和曾孙的讲述中搜集来的。为了使我现在来给您讲的故事的最后发展过程,您会感觉到这和前面所讲的情节是完全一致的——这都是过去和现在,万圣节前后纺车一响起来时,整个低地村庄喋喋不休地讲述的故事。
“从督办的田地往北大约五六百步,你站在堤坝上,便可以看见,在向浅海伸进几千步远,离对面低地稍远的地方,有一个低地小岛,他们管它叫做‘耶弗沙滩,’也有叫做‘耶弗小岛’的。自从祖父一辈人时起就把它用作牧场,因为当时上边还长青草。但是后来不行了,因为这个很低的小岛有几次正当盛夏时节进入海水里去了,草业已枯萎,不能当牧场用了。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景象:除了飞翔在海滩上空的海鸥和别的鸟类,大概有一次飞来过一只鱼鹰,就再也没有什么飞禽造访过这个小岛。在月光明朗的晚上,从堤坝上只能看见一层一层的雾气或薄或浓地飘过来。每当月亮从东方升起照耀着这个小岛的时候,也能看清那里有被淹死的绵羊的几具变得灰白的骨架,还有一匹马的骨骼,谁也不知道这匹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是三月末,下工以后,来自泰德·海恩老屋的短工和年轻督办的雇工伊文·约翰斯并排站在这个地点,一动不动地朝那个在浑浊的月光中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岛张望。他们好像捕捉到了那里的一个什么惹人注目的东西。短工把手插在口袋里,吓得全身一颤。‘来,伊文,’他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回家去吧!’
“另外那个人笑了起来,虽然也有一阵恐惧通过他的全身。‘嗳,什么,这是一个活的造物,一个很大的!活见鬼,是谁把它赶到这块淤泥地上去的!瞧,现在它向我们这边伸脖子呢!不,它低下了头,它在吃草!我想,那儿没有草可吃!那会是什么呢?’
“‘这跟我们有什么相干!’短工应答道。‘你要是不想跟我一块走,那就再见吧,伊文!我回家了!’
“‘好,好。你有老婆,你回热烘烘的床铺上去吧!在我的小屋里可纯粹是三月的冷风!’
“‘那就再见了!’短工喊着回答,一边在堤坝上疾步往家走。那个雇工回头望了两次那走去的人,但是要看看那可怕的东西的好奇心,还紧紧地抓着他不放。这时,一个黑色的短粗的形象在大坝上从村子里对着他走过来,那是督办的小听差。‘你想干什么,卡斯滕?’那个雇工冲着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