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9/34页)
“‘这也足够了,’那雇工说,一边拉着小听差的胳膊,让他靠拢过来,用手指着那边的小岛,‘在那儿,你现在总看到点儿什么吧,卡斯滕?’
“‘真的,它确实又在那儿走呢!’
“‘又在走?’那雇工说,‘这一阵子我一直往那边看,但它根本没有在那儿呀,你也确实向那怪物走过去呀!’
“小听差呆呆地望着他。在他那平时大无畏的脸上突然现出惊愕的表情,那个雇工也觉察到了。‘来吧!’那雇工说,‘我们回家吧。从这儿看,它像一个活物在走,可是到了那边,只不过是一堆尸骨——这是你和我理解不了的。但是对此要守口如瓶,谁也不准乱说!’
“他们转过身去,小听差在他身边小跑;他们谁也不说话,在他们侧面,低地卧在无声的静默中。
“但在月亮落下去,夜沉在黑暗中以后,发生了另一件事。
“豪克·海恩到城里赶马市去了,跟坝下的那件事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他傍晚回家时带回另一匹马,但是那马的毛又粗又硬,身子瘦得连每个肋骨都数得出来,两眼无神,使人联想到头颅骨的眼窝。艾尔克走到家门口迎接她亲爱的丈夫。‘老天保佑,’她高声说,‘这匹老白马我们可拿它怎么办啊?’因为当豪克骑着马带它来到家门前,在那棵梣树下停下来时,她看见那可怜的造物还是跛足的。
“但年轻的督办笑呵呵地从他的棕色公马上跳下来,说:‘别管了,艾尔克。也没花多少钱!’
“聪明的妻子接口道:‘你要知道,最便宜的东西也大都是最贵的东西。’
“‘但不总是,艾尔克。这匹马最多也就是四岁口,你仔细看看吧!它是饿的,没饲养好。我们喂燕麦,它就能壮实起来。我要亲自照管它,免得他们给喂过了量。’
“那匹马一直耷拉着头站在那里,长长的鬃从脖子上垂下来。在丈夫喊雇工的时候,艾尔克走到马跟前转围观察了一番,然后摇摇头说:‘这样的马在我们的马厩里还从来没有过!’
“当那个小伙计沿着房角走来时,他突然瞪着惊异的眼睛站住了。‘喏,卡斯滕,’督办高声说,‘是什么东西吓着了你?你不喜欢我的白马吗?’
“‘嗯,噢嗯,东家,为什么不!’
“‘那你就把两匹马都拉到马厩里去吧。不要喂它们,过一会儿我自己来!’
“小伙计小心翼翼地抓着白马的笼头,然后像爱护似的猛地抓住那匹对他也很友好的公马的缰绳。豪克跟他妻子一起走进屋,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一杯热啤酒,面包和黄油也都摆在餐桌上了。
“他很快就吃饱了,然后,他站起来,跟他的妻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给你讲讲,艾尔克,’他说,这时落日的余晖正在四壁的釉砖上嬉戏着,‘我是怎样买的这匹马。我在总督办那里待了一个钟头。他把好消息告诉了我——虽然在我的各种详图上要做这样那样的修改,但主要的事,我的规划被批准了,过几天修筑新坝的命令就会下达!’
“艾尔克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哦,真的吗?’她无比忧虑地说。
“‘是的,亲爱的,’豪克答道,‘将会很艰难啊。但我想,正是为此上帝才把我们结合在一起!我们的家计现在是井然有序,大部分你已经能一个人承担起来了,只要再过十年,我们就会占有另一份财产了。’
“在他说头几句话时,她就把她丈夫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手里,以示保证,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无法使她高兴。‘要这财产是为了谁呀?’她说,‘恐怕你得再娶一个女人,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眼泪一下子涌进她的眼睛里。但他把她拉过去,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们把这事交给上帝去管吧,’他说,‘现在,以后也一样,我们还很年轻,完全可以因为我们的工作成功而感到欣慰。’
“他一直搂着她,她用她那对黑眼睛望了他好久。‘请原谅,豪克,’她说,‘我有时是一个很气馁的妻子!’
“他朝她的脸低下头吻她:‘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艾尔克!不会再有任何变化。’
“这时,她用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你说得对,豪克,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们俩的事。’说完,她就红着脸离开他的胸怀。‘你不是想给我讲一讲白马吗?’她轻声说。
“‘我正想讲这个呢,艾尔克。我已经告诉过你,听了总督办转告我的好消息,我心里特别高兴。我从城里出来,骑着马又来到大坝上,在码头后边我碰到了一个粗野的青年。我说不清他是一个流浪汉还是一个修锅匠或者别的什么人。这个青年牵着一匹马,但这匹马抬起头,用呆滞的眼睛望着我,我觉得它好像对我有什么请求,此刻我正好手头有足够的钱。“嘿,老乡!”我大声说,“你想带着这匹劣马到哪儿去呀?”
“‘那青年停住脚步,白马也站住了。“卖呀!”他说,狡猾地朝我点了点头。
“‘只是不卖给我吧!’我逗趣地高声说。
“‘“我想不是!”他说,‘这是一匹勇猛的马,少于一百塔勒不卖。”
“‘我当面嘲笑了他。
“‘“喏,”他说,“别这么冷笑呀,你可以不给我钱就牵走!我使不好这匹马,在我这里它会毁了的,在您那里它会很快变成另一副模样的!”
“‘我从我的马背上跳下来,看了看白马的牙口。我清楚地看出,它还是一匹幼马。“究竟要多少钱?”我高声说,这匹马又好像乞怜似的望着我了。
“‘“老爷,您给三十塔勒吧!”那青年说,“笼头我也给您!”
“‘这时,亲爱的,我就朝那小伙子棕色的、像一只大爪子似的手猛击一掌敲定了。这样,我们就得到了这匹白马,不过我也想过,是够便宜的了!奇怪的是,当我骑上我的马带着这匹马离开的时候,我很快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大笑。我转过头,看见那个斯洛伐克人,原来他还两腿叉开地站在那里,倒背着手,像一个魔鬼似的在我身后朝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