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20/34页)

“‘呸,’艾尔克喊道,‘但愿这匹白马不是从他的老东家那里带来什么灾难!但愿它能使你一切顺利,豪克!’

“‘只要我能做出成绩,它本身至少也应该这样!’督办走进马厩,这是他刚才对小伙计允诺过的。

“但他不只是那天晚上喂那匹白马,接下去他一直亲自喂它,时时照料它。他想做给人看,他是做了一件教士该做的事。无论如何不应该有任何疏忽。没过几个星期,白马的饲养改善,渐渐地,粗硬的毛消失了,闪着蓝色圆斑点的毛皮显现出来。有一天,他在院子里转圈遛它,白马竟然轻快地迈着有力的腿大步流星地走起来。豪克想到那个离奇的卖马人,‘这小伙子不是傻瓜就是偷马的无赖!’他喃喃自语道。不久以后,这匹马在马厩里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转过头来冲着他嘶鸣。现在他也看到它有阿拉伯人所要求的一张没有肉的脸,脸上有一对火热的棕色眼睛。接着,他把它牵出马厩,给它背上一个轻鞍。他刚骑上去,这匹马就嘶鸣一声,像从嗓子里发出的一声快乐的叫喊。它带着他飞快地离去,下高地上大路,然后向大坝疾驰。当然,骑马的人坐得很牢,到了大坝上面,它才走得平稳了一些,脚步很轻,好像在跳舞似的,而且把头转向大海。他拍了拍它,又抚摩几下它那光亮的脖子,但它已经不再需要这种爱抚了。这匹马好像跟它的骑者完全成为一体了,在他骑马沿着堤坝向北走出一段路以后,他轻轻转动马头,又来到场院。

“雇工们都站在斜坡下面等待主人返回。‘很好,约翰,’主人一边从马上跳下来一边高声说,‘现在你可以骑着它进入沟渠造田各处走走,它驮着你,你简直就像坐在摇篮里!’

“在那个雇工从它身上卸下马鞍,小伙计拿着马鞍跑进挽具室的时候,那白马摇着头,扯着嗓门朝那阳光照耀的低地景区嘶鸣了好一会儿。随后,它把头放在他主人的肩头上,舒舒服服地接受主人的抚爱。但当那个雇工想骑到它背上时,它猛地一跳躲到一边,然后就又站着不动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它的主人。

“‘嚯嚯,伊文!’主人喊道,‘它把你摔伤了吗?’他试图把他的雇工从地上扶起来。

“那雇工一个劲地按摩自己的胯骨:‘不,东家,还可以,但这匹白马只有魔鬼才能骑!’

“‘那我呢?’豪克嘿嘿地笑着补充说,‘那你就拉着缰绳把它牵到沟渠造田里去吧!’

“于是,那雇工略带羞涩地听从主人的吩咐,那白马也安安静静地让他牵着。

“几个晚上以后,那雇工和小伙计并肩站在马厩前。在堤坝后边,晚霞已经消退,在大坝里边,围海造田已淹没在深沉的暮色中。很少从远处传来被惊扰的牛的吼叫或云雀被黄鼠狼或水老鼠突然咬死时的尖叫。那个雇工靠在门柱上叼着短烟斗吸烟,烟斗冒出来的烟他已经看不见了。他已经说过话了,可是小伙计还没开口呢!有点儿什么东西压在小伙计的心头,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来麻烦这个一言不发的雇工。‘你,伊文!’他终于说道:‘你知道耶弗岛上那匹马的骨骼!’

“‘提这个干什么?’那雇工问。

“‘是啊,伊文,提这个干什么?它压根儿就不在那儿了,白天也好,月光下也好,都不在。我往大坝上跑了二十来次了!’

“‘那些多年的骨头大概都风化了吧?’伊文说,继续泰然地吸烟。

“‘在有月光的夜晚,我也到外边去过,那边的耶弗岛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在走动啊!’

“‘是的,’那雇工说,‘如果那些骨头粉碎了,它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别开玩笑了,伊文!现在我知道了,我能告诉你,它在什么地方!’

“那雇工突然转过去对着他:‘喂,它究竟在什么地方呀?’

“‘什么地方?’小伙计加强语气重复着。‘它就站在我们的马厩里。自从它不在小岛上了,它就站在这儿了。主人什么时候都亲自喂它,不是没有缘故的,我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伊文!’

“雇工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把烟吐到黑夜里。‘你真没心眼,卡斯滕,’他说,‘是我们的白马?难道只要有一匹马过去是活着的,它一准就是这匹马吗?像你这么一个四处闯荡的小家伙怎么会相信老太婆的迷信话!’

“但是,小伙计并不服气:要是魔鬼藏在白马身体里,它为什么不可能变成活的呢?相反,那要更糟!就是在夏天,那匹马也是被放在马厩里,每当他傍晚走进马厩,它就猛地把那闪闪发光的头朝他转过来,他总被吓一跳。‘让魔鬼把它抓走吧!’他于是嘟嘟囔囔地说,‘咱们也不会在一起待多久了!’

“于是,他便背地里去寻找新的工作,他辞了工,在万圣节时到奥勒·佩特斯那里当雇工去了。在这里,他找到了爱听他讲关于督办的魔鬼马故事的人。那个胖女人佛里娜和她思想迟钝的父亲即从前的堤防委员杰斯·哈德斯,怀着恐惧又愉快的心情认真地听,而且事后把这个故事讲给所有对这位督办心怀怨恨的人或爱听这类故事的人听。

“这当儿,已经到了三月底,接到了通过总督办下达的修筑新堤坝的命令。豪克首先把堤防委员会的代表们召集起来。一天,在上面教堂附近的小酒馆里全体代表都到会听他向他们宣读迄今产生的文件的要点:先宣读他的提案的要点、总督办报告的要点,然后宣读通知,通知里首先提到的是通过了他所提出的规划,即新的堤坝不像以前那样是陡峭的,而是渐渐地向海水一侧缓坡的走向。但他们听的时候没有露出更快活、哪怕只是满意的表情。

“‘是啊,是啊,’一位年老的代表说,‘这不是糟糕了吗!抗议也没有用,因为总督办都对我们的督办竖大拇指呢!’

“‘你说得很对,德特莱弗·维恩斯,’第二个代表补充说,‘春耕就要开始了,现在又修一个长得不得了的堤坝——那一切农活就都得停顿下来了。’

“‘今年你们还可以干完你们的活,’豪克说,‘也不能这么快就从栅栏上拔掉木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