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67/127页)

“我们没有下这个结论。”

“他们是否认为它不好?”

“必须要考虑的是一个产品的社会效应。我们是从全国出发来想这个问题,我们关心的是公众的利益和目前严重的危机,它——”

“里尔登合金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从目前严重的失业增长这个角度来看——”

“里尔登合金好还是不好?”

“在钢材极度短缺的时候,我们无法允许一家产量很大的钢铁公司继续膨胀,因为这会把那些小企业挤垮,因而造成经济的失衡,从而——”

“你究竟回不回答我的问题?”

来人耸了耸肩膀,“价值的问题是相对的。如果里尔登合金不好,就会给公众带来实际危害;如果好的话,就是社会危害。”

“你如果有什么关于里尔登合金的实际危害的话,就直说,不用扯其他的,直截了当些,我不习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可是,社会利益的问题——”

“省省吧。”

像是脚下的地板被凿空了一样,那人完全地茫然失措了。过了一阵,他绝望地问:“可是,那你最关心的是什么?”

“市场。”

“你怎么来解释它呢?”

“里尔登合金有市场,而我要充分利用它。”

“这市场难道不是想象出来的吗?社会上对你这个合金的反应并不好,除了塔格特公司的订单,你还没接到任何大的——”

“如果社会不认可,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如果那样的话,你会损失惨重的,里尔登先生。”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反过来,假如你采取更合作的态度,同意再等上几年——”

“我为什么要等?”

“我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目前,国家科学院不赞成里尔登合金在冶金行业中出现。”

“我凭什么要在乎这个?”

那人叹息着,“你太难打交道了,里尔登先生。”

接近傍晚的午后,天色似乎在窗玻璃上加厚着,愈发显得凝重。那个人的身影陷在边缘锐利笔直的家具之中,像一滴溶解的水滴。

“我同意和你见面,”里尔登说道,“因为你说有至关重要的事要商量。如果这些就是你要说的,那我要失陪了,我很忙。”

那人坐在椅子上,把身体向后一靠,“我相信你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开发里尔登合金,”他说道,“你的花费是多少?”

里尔登抬起了头,不明白为什么转移了话题,但那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声音也强硬起来。

“一百五十万。”里尔登回答道。

“你想要多少?”

里尔登不禁怔了一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指什么?”他声音低低地问。

“指买下里尔登合金的所有权利。”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走吧。”里尔登说道。

“你这种态度没必要。你是个商人,我是在和你谈一笔交易,你可以出个价。”

“里尔登合金的权利是不卖的。”

“我说的可是一大笔钱,政府的钱。”

里尔登坐着没动,他紧咬牙关,眼神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隐隐地透出一丝不正常的好奇。

“你是个生意人,里尔登先生,如果不理会我的建议,你的损失可就太大了。首先,你下的赌注有很大风险,你是在对抗公众的反对意见,你对里尔登合金的投资很可能血本无归。再说,我们能够消除你的风险和责任,而且是以很高的利润方式,是立刻到手的利润,这比你今后二十年销售预期的利润大得多。”

“国家科学院是一所科学机构,不是商业性质的,”里尔登说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你这么说很不妥当,里尔登先生。我是在努力让我们的谈话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这件事是很严肃的。”

“我开始意识到了。”

“我们给你的是一张空白支票,这你也明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还想要什么呢?开个价吧。”

“出售里尔登合金的权利根本没什么好谈的。如果还有其他的事,请你说完就走吧。”

那个人重重地靠回到椅子背上,难以相信地瞧着里尔登,问道:“你有什么企图?”

“我?你什么意思?”

“你是做生意赚钱的,对不对?”

“是的。”

“你想赚最大的利润,对不对?”

“对。”

“那你为什么宁愿费多少年的劲,一吨一吨地抠出那点利润,也不愿用里尔登合金换回一大笔钱呢?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你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吗?”

那个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希望你不会后悔做出的决定,里尔登先生。”他说着,但语气却恰恰相反。

“祝你愉快。”里尔登说。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国家科学院会签发一个谴责里尔登合金的声明。”

“那是他们的特权。”

“这样的声明会使你的阻力更大。”

“毫无疑问。”

“至于更进一步的后果嘛……”他耸耸肩膀,“现在可不是人们拒绝合作的时候,这年头,人人都需要朋友,你可是不受欢迎的,里尔登先生。”

“你想说什么?”

“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不清楚。”

“社会太复杂了,有很多事情还悬而未决,谁也说不好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能决定下来,又是什么能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里起决定作用。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不。”

出炉钢水的火焰映红了黄昏的暮色,一团橘红的深金色照在里尔登桌后的墙上,那火光袅袅地在他的额头闪动,他的脸色坚定、执著。

“国家科学院是政府机构,里尔登先生。国会里有几项议案,随时可能通过。生意人在这种时候可是极其脆弱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