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家庭悲剧(第21/29页)
“为什么?”
“我想知道他还会对你怎么说。”
她提到了信,我几乎有些高兴——我极想知道,他讲她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我永远无法提出这问题,但现在她自己谈到了信,我再也不能克制自己,因为每逢我想到,一旦她的嘴闭上了,我的怀疑还是存在,也许还会增加,便不寒而栗……
“我不想给你看信,不过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他写的。”
“我简直不能想象,他会亲笔写出这种话。”
我把信折起一只角,露出那一段给她看……她看了一眼,停了一会儿才伤心地说道:“卑鄙!”
从这时起,她的蔑视变成了憎恨,以后她再没说过一句宽恕他的话,也没有表示过一点原谅他的意思。
这次谈话后过了几天,她给他写了下面这封信:
“您的迫害和您的卑鄙行径,使我不得不再一次当着证人的面,把已向您写过多次的话重复一遍。是的,我受到的迷惑很深,以致看不清一切,但是您离开以后,您那种背信弃义的性格,那种犹太人的卑鄙性格,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私心理,已露出了全部丑恶的面目,然而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亚历山大的正直和忠诚却在与日俱增。我那不幸的迷恋只是成了一个新的台座,使我对他的爱在那上面变得更高了。您想朝这台座扔污泥,但是您什么也做不到,我们的结合是牢不可破的,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不可动摇。您的诬蔑,您对一个女人的诽谤,只能引起亚历山大更大的鄙视。您这些卑鄙的做法只是玷污了您自己。您那种信誓旦旦的所谓对我的意愿的无条件尊重,对孩子们的热爱,都到哪儿去了?曾几何时,您不是还在说,您宁可从地面上消失,也不愿给亚历山大带来一分钟的痛苦吗?我不是经常对您说,我一天也不会与他分开,如果他丢下我,甚至死了,我也会一人度过这一生吗?……至于我允诺过什么时候再与您见面(确实,我这么讲过),那只是出于当时对您的怜悯,我希望合乎人情地与您分手,现在您的作为使我无法履行这诺言了。
“从您离开的一天起,您就开始折磨我,一会儿要我允诺这个,一会儿要我允诺那个。您说只要能给您最微弱的希望,您愿意走开几年,到埃及去。当您看到不能如愿时,又提出了一连串荒谬的、不可能实现的、可笑的要求,最后甚至用公开一切威胁我,指望我与亚历山大终于闹翻,指望迫使他动手杀您,与您决斗,最后还威胁要不惜一切,甚至犯法也不怕!这些威胁对我已不起作用,因为您讲得太多了。
“我向您再说一遍我最后一封信上的话:‘我仍要留在我的家里,我的家就是亚历山大和我的孩子们’,如果我不能留在这里作母亲和妻子,我也要作为保姆,作为仆人留在这里。‘我与您之间没有任何桥梁’。您使我甚至对过去也厌恶了。
纳·赫
1852年2月18日于尼斯”
过了几天信从苏黎世退回了,黑尔韦格没有拆阅便原件退回,它是挂号的,盖了三个戳子,现在只是信封上多了几个退信的字。
纳塔利娅说:“既然这样,应该念给他听。”
她把豪格、泰西埃、恩格尔松、奥尔西尼和福格特请来,对他们说:
“你们知道,我多么希望为亚历山大辩白,但我不能起床,怎么办得到呢?也许我这病不会好了,请你们让我安心死去,相信你们会完成我的遗愿。这个人把信退回了,我希望你们中间谁能在有证人的场合把信念给他听。”
豪格握住她的手,说道:
“只要我还活着,您的信一定会念给他听。”
这个简单而强烈的行为感动了所有的人,连怀疑分子福格特离开时也像狂热分子奥尔西尼一样激动。奥尔西尼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始终保持着对她的尊敬。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1857年末他动身去巴黎前,他怀念地想起了纳塔利娅,也许还隐藏着一点责备的意思。其实我们两人谁也没有批评过奥尔西尼道德败坏,言行不一致……
……一天很晚了,或者不如说深夜,我和恩格尔松闷闷不乐地讨论了很久。最后他回他的房间,我上了楼。纳塔利娅睡得很安静,我在卧室里坐了几分钟,走进了花园。恩格尔松屋里的窗子还开着,他心里烦闷,坐在窗口吸雪茄。
“看来,命运就是这样!”他说,向我走来。
“为什么您不睡,要到这儿来?”他问,声音有些激动、发抖。然后他拿起我的手,继续道:“您相信我无限爱您,相信我在世上没有比您更亲近的人吗?把黑尔韦格交给我,用不着什么法庭,也用不着豪格——豪格是德国人。把为您报仇的权利交给我——我是俄国人……我考虑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但我需要您的信任,您的委托。”
他站在我面前,合抱着手,脸色苍白,刚出现的朝霞把他照得亮亮的。我非常感动,差一点含着眼泪扑在他的脖子上。
“您也许不信,但我宁可死,宁可从地面上消失,也不能让这件与我的神圣事业有关的事遭到玷污,只是我不能没有您的信托。请您坦率告诉我,成还是不成。如果不成,那么再见吧,让一切见鬼去,我和您也一刀两断!我明天就走,从此不再来往。”
“我相信您的友谊,您的真诚,但我担心您幻想太多,容易冲动;您能不能实事求是,我不放心。在这儿您跟我比谁都接近,但是我向您承认,我觉得您会惹出事端,害了您自己。”
“那么照您看,豪格将军就有实际的才干啦?”
“我没有这么说,但我想,豪格比您实际一些,就像我认为奥尔西尼比豪格实际一些一样。”
恩格尔松不想再听什么,一边用一只脚跳舞,一边唱歌,最后他冷静了一些,对我说:
“这回您可没有猜到点子上!”
他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压低了嗓音说道:
“告诉您,这全部计划还是您那位全世界最实际的人奥尔西尼跟我一起商量的。好啦,天上的父,祝福我们吧!”
“您能向我保证,没同我讲以前,不采取任何行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