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月至12月(第8/11页)

艾伯特·埃尔茨今晚来访,带蛋糕和考利诺斯牌牙膏[12]给我们;牙膏非常珍贵,现在我们只能去西门子城才买得到。他在工厂屋顶上担任高射炮炮手,最近刚被关了一阵子,因为被人发现不侦察英军轰炸机,反而在偷懒读英文小说。

7月29日,星期一

我现在星期一晚上一定留在家里,因为收音机每星期一都会播放爱乐交响乐团的演奏会。

塔蒂阿娜又加薪了,我仍然原地踏步,好悲惨。

8月1日,星期四

我现在跟塔蒂阿娜的上司乔赛亚斯·兰曹比较熟了,很喜欢他——像只懒洋洋的猎犬,极具幽默感。

8月3日,星期六

终于通过第三中立国听到玛拉·谢尔巴托夫的消息。所有表亲都已回到巴黎,却都没工作。她们的老友安德烈·伊格纳季耶夫在与法军作战时失去了一条腿。

8月4日,星期日

做完礼拜和一群朋友去伊甸旅馆。路易莎·维尔切克在那里和叫保罗·梅特涅的男孩吃午餐;他是梅特涅首相的曾孙,有一半西班牙血统。餐后所有人都应邀到绍姆堡夫妇位于克莱道夫的宅邸玩,大家分乘几辆车,保罗·梅特涅和塔蒂阿娜、纳吉与我挤在汽车后座的敞篷折叠座位上。保罗真可怜,几乎像个光头,发根好短,因为他只是个士兵。因为突然加上了一个人,可怜的普鲁士布尔夏德王子只好去搭火车。保罗显然为塔蒂阿娜倾倒。

8月8日,星期四

去路易莎·维尔切克的办公室和她及兰曹喝咖啡,后来亚当·特罗特也加入我们;我觉得他的长相特别极了,或许因为他有股出奇的能量吧。晚上和塔蒂阿娜、普鲁士布尔夏德王子及兰曹到路易莎住的旅馆(施泰因广场)内晚餐。路易莎换了服装表演弗拉门戈舞,跳得极好。

8月13日,星期二

今晚我和C.C.普菲尔及另外两位客人一起吃掉了120只螯虾。11点时,塔蒂阿娜打电话来,说父亲走夜路摔了一跤,头撞到人行道,血流不止,家里又没绷带,我们只好跑出去找药房。还没包扎好伤口,空袭警报又响了,我们费尽唇舌才说服父亲下地窖(公寓在四楼)——他怕邻居以为他跟人打架!高射炮震天响,警报直到凌晨3点才解除。现在德军猛烈轰炸英国,或许这是报复行动。

法国沦陷后,希特勒希望英国求和,于7月19日休战,并在帝国国会里发表胜利演说,提议讲和,丘吉尔却要求德国立刻撤回到1938年的防线。希特勒于是展开“海狮行动”(征服英国的暗号)第一阶段;8月15日德国空军对英国领空展开全面攻击,即历史上有名的“不列颠之战”。

8月16日,星期五

兰曹送我们四个女孩各种高级法国香水,名字都相当浪漫诱人:蝴蝶夫人、玛姬、我归来……我都从来没听过。

8月20日,星期二

塔蒂阿娜与我和瑞士公使馆的几个人谈过,想设法和表哥吉姆·维耶曾斯基联络。我们已知道他没受伤,被关在德国某战俘营中。

8月25日,星期日

今晚又有空袭警报。塔蒂阿娜出去了,我本来待在床上,后来炮声实在太响,有时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最后只好下地窖,也强迫父亲跟我一起下去。

虽然德军在大战初期曾轰炸过华沙及鹿特丹等城市,但他们和英军一样,一直不愿以对方的城市住宅区为轰炸目标。就连“不列颠之战”刚开始也只是一连串争夺制空权的空战而已。但在8月24日的晚上,德国空军对伦敦误投了几枚炸弹,隔夜(见蜜丝上述)英国皇家空军即派出80架轰炸机报复柏林。希特勒一怒之下,命令德国空军停止轰炸英国空军基地,集中轰炸伦敦。这个决定让他输掉了“不列颠之战”,因为本来英国空中防御已不堪一击,德军胜利在望,而英国空军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稍事喘息,恢复元气。此后,轰炸平民区的顾虑及禁忌全面解除。

8月26日,星期一

又传空袭警报。虽然每栋建筑的门房都奉命强迫所有人躲进地窖,我们仍待在床上。后来我们的门房也来了,敲着锅子要我们起来。还好这次空袭只闹了半个钟头。

8月27日,星期二

下班后顺道去塔蒂阿娜的办公室。她办公室隔壁是间浴室,水声哗啦哗啦响。显然因为政府机关不限制热水,她的老板正在尽量利用。

和几位朋友吃晚餐,包括凯克布希两兄弟,两人都在作战时受重伤;马克斯钦瘫痪了三个月,克劳斯被弹出飞机时身上着火,脸部严重灼伤,幸好复原理想,看不太出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他对自己的长相非常自豪。不过他的两名组员死了。

8月28日,星期三

今天坐巴士经过威廉皇帝纪念教堂时空袭警报响了。巴士停车,每个人都被赶到纪念教堂商店的地下室里。阳光耀眼,接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今晚去格林瓦尔德晚餐时,却一阵扰攘。我们站在花园里,看着许多红绿相间的“圣诞树”被投进城里,但很快便不得不避入屋内,因为高射炮的碎片到处乱飞。这次空袭受难人数显然不少,我们直到凌晨4点才回家。

9月2日,星期一

尽管我们预料将有空袭,但仍待在家中,企图补眠。我们的地窖布置得挺周全,小娃娃们躺在小床里吮大拇指,塔蒂阿娜和我通常下棋打发时间。她每次都赢我。

9月3日,星期二

半夜空袭,但因为塔蒂阿娜有一点发烧,我们就留在了楼上。我俩的床分据房间两个角落,塔蒂阿娜生怕房子被炸中时,我会被震入太空,而她却停留在半空中,我只好钻进她床上,两人抱得紧紧地挨过两个钟头。爆炸声吓死人了!屋外的火光不断照亮房间。轰炸机低飞掠过,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就像从头顶上飞过似的,令人感到非常不安。就连父亲也有点害怕,跑进来找我们聊天。

9月6日,星期五

每晚空袭让人精疲力竭,因为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钟头。下周我们将前往莱茵兰拜访哈茨费尔特家族。别人都笑我们居然选择去莱因兰“避炸弹”,但德国乡间至今仍算平静,况且该地距离盟军轰炸的主要目标——鲁尔——很远。

9月7日,星期六

今天我们从皮克勒家的公寓搬进狄狄·曼德尔斯洛的柏林“落脚处”。他人在前线,不希望房子空着,怕被某国社党员征收。这栋公寓位于哈登堡街上、动物园高架铁路站旁;就空袭来说,地点很糟。但因为小,很实用。屋里甚至没有接待室,只有一个小客厅、一间卧室、一间很好的浴室(可惜很少有热水)、一个小厨房和一条贯穿整个公寓后侧的走廊。我们把走廊尽头改成爸爸的房间。整栋公寓对着一座阴暗的花园,属于一幢办公大楼的一部分;大楼里晚上没住人,只有一位女清洁工会来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