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月至12月(第9/11页)

9月8日,星期日

我去看住在街角的莱莉·霍斯特曼,聊到英国及法国朋友们的前途。德军又开始轰炸英国,据说伦敦到处大火。

9月9日,星期一

又有空袭。我从头睡到尾,既没听见警报,也没听见爆炸声,可见多累!

9月10日,星期二

今晚很早上床。午夜时,空袭开始。这一次海德薇格医院被炸中,其中一枚炸弹落在安托瓦内特·克罗伊的病房里(她才刚动过手术),引起火灾,幸好她及时被抬下地窖。国会大厦也着了火,还有几枚炸弹掉在美国大使馆的花园里。

9月11日,星期三

空袭。一位美国朋友迪克·梅茨送我去看安托瓦内特·克罗伊;她洋洋得意地给我看她刚被炸过的房间。迪克和安托瓦内特的姐姐卢卢已私定终身。

明天我们便将离城去哈茨费尔特家住十天。

9月12日,星期四

我们坐卧铺火车到科隆。车速极快,我一直害怕会出车祸。我们经过很多地方时,都见到天空一片火红,还有一个小镇着了大火。抵达科隆之后,我们和巴利·哈茨费尔特一起吃早餐;我们坐同一班火车,不知怎地在车上竟然走散了。然后去看大教堂,许多著名的彩色玻璃都已移往安全地带。我们很想买点东西,随便什么都好,最后买了几条手绢了事。中午搭上一班慢如牛车的火车到维森,哈茨费尔特家派专车来接我们。

克拉托夫城堡 9月14日,星期六

克拉托夫城堡非常美,和许多威斯特伐利亚地区的城堡一样,四周环绕两条盈满的护城河,外观看起来门禁森严,堡内却非常舒适,摆满了精致的画、高级家具和数不清的书册,堡外则由地势高低起伏的林地围绕。现在住在堡内的是哈茨费尔特家族的长女拉拉和她父母。家中独子贝臣现年19岁,在陆军服役。

9月19日,星期四

山中无甲子!我们早上10点起床,和哈家女孩一起早餐,然后写信直到午餐时间。饭后陪公爵夫人聊天,下午3点到5点这段时间各自回房看书或睡觉。5点喝下午茶。雨下个不停,但到了傍晚天气通常会短暂放晴,大家出去散步、采蘑菇。我们在柏林认识的那位巴利——典型的花蝴蝶——突然不见了,她在这里整天穿一双厚底鞋,戴一副摩托车骑士护目镜,不过她的睫毛仍是我见过最长、最卷的。有时觉得精力特别旺盛,大家会玩鬼捉人游戏。晚上7点,大家洗好澡,换上长礼服,围坐炉火旁直到10点,这才“精疲力竭”地上床休息。公爵要到晚餐后才醒来,虽然年事已高,有时却十分风趣机智。食物永远那么可口,让我们一想到柏林的伙食就丧气。

9月20日,星期五

吉姆·维耶曾斯基从德国战俘营写信给我们,要食物、烟草及衣服,说他把所有家当都留在了车上,车停在博韦市政厅前面,仿佛指望我们去那里取回他的东西似的。他有好几个朋友都关在同一个营里,他们准他散长步。

9月23日,星期一

塔蒂阿娜觉得不对劲,我们怕她得了阑尾炎。她身体一直很弱。

9月24日,星期二

塔蒂阿娜去维森看了医生。诊断结果:阑尾炎加上败血症,医生诊断得立刻开刀,并安排她星期四住院,星期五我必须赶回柏林,希望能在离开之前陪她开完刀。

9月26日,星期四

手术成功,医生很满意,塔蒂阿娜却很自怜。她必须住院十天,然后回克拉托夫休养。我陪了她一整天,再从科隆搭卧铺夜车赶回柏林。

柏林 9月27日,星期五

回到家时,父亲正在吃早餐。现在显然每天晚上都有空袭警报。今天德、意、日宣布结盟成为轴心国。

日本虽然从1936年11月,便和德国及意大利一起支持“反共产国际协定”,却一直不愿与德、意两国走得太近,但希特勒连续在西线奏捷,日本终于停止观望,与这两个欧洲侵略国家结盟。日本在“轴心国协定”中承认德、意在欧洲“新秩序”的领导地位,而德、意两国则承认日本在“大东亚”地区的地位。三国并同意若任何一国受到第三强权(暗指美国)的攻击,另两国将予以援助。

9月29日,星期日

空袭。现在我们住一楼,不必下地窖,我干脆待在床上。不过那时人们也已经开始怀疑地窖的安全性。前几个晚上,一枚炸弹落在了附近的一栋房子上,击中了它的侧面,房子虽然没倒,地窖里的水管却全爆了,躲在里面的人全部被淹死了。

9月30日,星期一

古斯蒂·比龙去伦敦碰上空袭,至今没回来,他姐姐海伦急坏了。

今晚空袭从晚上11点持续到凌晨4点。我都躺在床上看书,结果警报还没解除就睡着了。

10月1日,星期二

和朋友去达勒姆吃晚餐,结果在动物园车站里碰上空袭警报。及时逃出来,一口气跑回家。我极不愿意躲进某不知名的陌生地窖,不过迟早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一旦警报响起,任何人都不准留在街上。

10月2日,星期三

待在家里时都由父亲下厨;他手艺挺好,就是每道菜都放太多胡椒。他已开始教俄文。

今晚空袭为时很短。

10月6日,星期日

和巴伐利亚的康斯坦丁王子及贝臣·哈茨费尔特一起吃晚餐。贝臣因为没向隔桌一位上校敬礼,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令在座每个人都极为尴尬!

10月8日,星期二

今晚空袭破纪录,持续了五个小时,高射炮响个不停,落下来的炸弹也不少,然后是火灾。我们一直待在床上。

10月10日,星期四

凯蒂娅·加利齐纳姨妈在伦敦被炸死了,炸弹击中她坐的巴士。今天早上我们在柏林替她举行追思会。

我正在读索洛维约夫的预言,令人绝望。

索洛维约夫(1853—1900)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朋友及信徒,亦是俄国著名诗人、哲学家及神秘主义者。蜜丝指的是他写的《假基督故事》;他相信假基督即将来临,带来大灾难。他所预言的现代极权主义(无论左派或右派)所带来的恐怖都十分准确,令人寒栗。

今晚警报响时,我正参加一个派对。高射炮的声音非常刺耳,可怜的马克斯钦·凯克布希,自从在法国脊椎受伤之后,神经便极端脆弱。他倒在地上打滚,不断呻吟道:“我听不下去了!”我离开后,其他人继续玩。一个酩酊大醉的瑞士人开了一枪,只差一点就打中马克斯钦。

10月18日,星期五

塔蒂阿娜回家了,显得苍白又虚弱。

10月20日,星期日

罗尼·克拉里来柏林停留一天。他绝对是我们这一代最迷人又最有才华的青年,刚刚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