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1/13页)

雅尔扫视四周。长矛兵队列后面的十字弓手正在摇动曲柄,而在方阵内,士兵们举起了长戟、标枪、长枪和干草叉。大地摇晃得更剧烈了。他们能看到冲向自己的黑色骑兵墙,也能辨认出前排的那些骑兵。

“妈妈,亲爱的妈妈,”梅尔菲用颤抖的嘴唇重复道,“妈妈,亲爱的妈妈……”

“……婊子养的混球。”德乌斯莱克喃喃道。

轰鸣声更响了。雅尔想舔舔嘴唇,却失败了。他的舌头异常僵硬,没法动弹,又像锯末一样干巴巴的。轰鸣声愈加响亮。

“做好准备!”布罗尼伯大吼着,拔出佩剑,“肩并肩!你们不需要独自战斗!你们感受到了恐惧,而它唯一的解药就是你们手里的长矛!准备作战!把长矛刺进他们马匹的胸口!维吉玛的士兵们,我们该做什么?回答我!”

“抵抗!”长矛兵异口同声地高喊,“像墙壁一样抵抗!坚守阵线!”

雅尔也同其他人一样放声高喊。逼近的马蹄扬起碎石和沙土。马背上的骑手们发出恶魔般的号叫,挥舞着刀剑。雅尔握住长矛,缩起脑袋,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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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挥舞他的断臂,赶走一只在墨水盒上方盘旋的黄蜂,笔下不停。

陆军元帅库霍恩的计划失败了:他针对我军侧翼的反击被英勇的维吉玛步兵团和布罗尼伯总督阻止,尽管他们也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就在维吉玛的士兵抵抗针对左翼的猛攻时,尼弗迦德军仍不忘向右翼进攻。但没过多久,我们在右翼的部队也占据了上风:矮人和顽强的佣兵挡住了尼弗迦德人的夹攻。我们的队伍中响起胜利的呼喊,我方将士的精神也振奋起来。尼弗迦德士兵的自信渐渐消失,他们的武器变得沉重,气力也在衰退。他们中的一部分撤离了战场,另一些仍在顽抗,但由于缺乏配合,各自为战,很快就被重重包围。

看到大部队开始分崩离析,渐渐陷入一片混乱,敌军指挥官库霍恩元帅明白,这场战斗已然失败。

随后,忠诚的军官与骑士将他簇拥在中间,替他找来一匹体力充沛的战马,恳求他突围逃命。但在那位陆军元帅的胸膛中,跳动着一颗勇敢的心。“这可不行。”勇敢的门诺·库霍恩甩开别人递来的缰绳,大喊道,“只有懦夫才会逃离战场,更何况许多优秀的帝国军都已葬身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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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们根本无路可逃。”门诺·库霍恩扫视战场,冷静地说,“他们将我们包围了。”

“把您的战袍和头盔给我,”西弗斯上尉擦去脸上的汗水和血迹,“换上我的装备和坐骑……别再反对了!您必须活下去,元帅阁下。对帝国来说,您的性命和能力太宝贵了,根本无可替代……我会率领戴尔兰尼旅攻击那些北方佬,他们的注意力会被我们吸引过去,这样您就有机会在水塘边突围……”

“但你就活不成了。”库霍恩嘟囔着,抓住对方递来的缰绳。

“这是我的荣幸,”西弗斯踩着马镫站起身,“我是个士兵!戴尔兰尼第七旅的士兵!跟我来!坚定信念!跟我来!”

“祝你好运,”库霍恩喃喃道,披上戴尔兰尼旅银色蝎子图案的披风,“西弗斯?”

“我在,元帅阁下,什么事?”

“没什么。祝你好运,孩子。”

“您也一样,阁下。上马,跟我来,伙计们!”

库霍恩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西弗斯的人马伴着尖叫声和响亮的马蹄声开始与佣兵交手。佣兵兵力占优,其他部队也正迅速赶来增援。黑色披风消失在佣兵的灰披风之间,一切都被灰尘包裹。

德·维恩加尔特意味深长地咳嗽一声,让陆军元帅库霍恩回到了现实。他调整一下马具和马镫,骑上那匹公马。

“我们走!”他命令道。

起先一切顺利。北方人的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们正集中兵力攻击那乌西卡旅溃败后的残余部队。元帅突破了包围圈,但途中并非畅通无阻。尼弗迦德人与一支轻骑兵队发生了冲突,从服色判断,对方应该是布鲁格人。库霍恩放弃了逞英雄的念头,他只想活下去。他回头看看正与骑兵们缠斗的私人卫队,然后在助手的陪同下匆忙赶往河边。他伏在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

河对面的道路畅通无阻:在几棵垂柳后方,是一片空旷的平原,那里没有军队的踪影。奥德尔·德·维恩加尔特也发现了这一点,得意地大叫起来。

但他高兴得太早了。

缓缓流淌的河水是阻隔在他们与那片绿色平原之间唯一的事物。他们朝河边全速奔驰,但刚迈出几步,马匹的腹部以下就陷进了沼泽。

元帅从公马的头顶飞了出去,落在淤泥里。在他周围,马匹和人们发出尖叫。喧嚣声中,门诺突然听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象征着死亡的声音。

箭矢的声音。

他朝河边冲去,蹚过深深的淤泥。他身边的某人脸朝下倒在烂泥里,背上插了一支箭。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挨了重重一下。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但并未倒下,因为淤泥已经没过了他的半条大腿。他想尖叫,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干嚎。我还活着,他释然地想,同时竭力挣出烂泥的掌握。这时,一匹在泥沼中挣扎的马踢中了元帅的头盔,踢碎了铁板,割伤了他的脸颊,砸断了他的牙齿,还划破了他的舌头……我在流血……我尝到了血的味道……但我还活着……

他再次听到弓弦声、箭矢的呼啸声、箭尖刺穿铠甲时仿佛雷鸣的响声、叫喊声、马嘶声和血花飞溅声。元帅回过头,看到离得最近的射手是个矮小壮实、身穿链甲、戴着头盔的身影。矮人,他心想。

十字弓弦绷紧的声音。箭矢的呼啸。受惊的马匹的嘶鸣。被困在淤泥和积水中的人们的尖叫。

奥德尔·德·维恩加尔特朝射手们转过身,高呼投降。他用高亢尖利的嗓音求饶,说他愿意支付赎金。他握住佩剑的剑刃,将剑柄递向矮人们——这是天下通用的投降方式。但对方没能理解,或者误会了他的意图。两支箭狠狠地射中他的胸口,冲击力几乎将他拖出了淤泥。

库霍恩扯下破损的头盔。他还算了解北方人的语言。

“我是门……诺……库霍恩……”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不时吐出鲜血,“……库霍恩……元……帅……”

“卓尔坦,他在说啥?”一个矮人十字弓手高声问道。

“谁管他,让这条臭狗跟他的废话见鬼去!芒罗,看到他披风上的图案没有?”

“银蝎子!哈哈!伙计们,射死这个狗娘养的!替卡莱布·斯特拉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