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肥(第11/17页)
起初,二掌柜推想大概是门轨卡着了,但旋即察觉似乎不是如此,便向后退了几步,将拉门打量了一番。拉门竟然有点膨胀,就连门框也由里向外弯曲。看得他百思不得其解。
理应垂直的门框竟然弯曲,看来的确十分离奇,教人感觉仿佛整栋屋子都扭曲了。活像是屋内有个什么东西胀了起来,将拉门朝外挤压。由于力量强大,压得拉门无法左右滑动。二掌柜无计可施,试着朝屋内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回应,只得领着女佣一行人返回主屋。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但无法确认屋内情况,二掌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下只能静观其变。孰知,到了未时,小屋那头依旧没半点声响。这下二掌柜可慌了,只得通报大掌柜小屋内似乎情况有异。
听完叙述,大掌柜同样是听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大掌柜便前去察看。
“孰料小的竟然见到整座屋内塞满了肉————”
且慢————南町奉行所的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打断了大掌柜激动昂然的陈述。
“你叫什么来着?与助?与助,你的陈述中,有两三点有违常理。在你继续陈述前,我们来将疑点稍事澄清。”
是,与助深深磕了个头。
“首先,你曾提及三名仆佣于午时送饭至小屋。你们店东通常都在小屋内进食吗?还是仅有今日,譬如卧病在床什么的,才会如此?”
“噢,平日均于小屋内进食。”
“平日均是如此?也就是说,早中晚三餐,都得由人送至小屋?”
“是的,但并非每日。入夜后店东可能外出,唯在家时必由仆佣送饭。有时还可能送上夜宵或酒。”
“那么,为何直到正午才发现异状?没人送早饭过去?”
“店东早上并不进食。”
“不吃早饭?”
“是的。店东大爷经常会吃,但早饭时分人大多在店内。而店东则是……”
“且慢且慢。怎会有个店东大爷,又有个店东?”志方问道。
“噢,店家真正的店东其实是阿元夫人,店东大爷则是赘婿。”
“也就是说,老婆才是店主?”志方皱眉问道。
“是的。噢,我们店东,不,阿元夫人早晨起得晚,故不用早饭。”
“起得再怎么晚,直到正午都没步出卧室,你们难道没察觉有异?难道这女店东无须打点店务?”
“是的。”与助一脸困扰地搔首说道,“店务均由小的承担,其余洽商、采买等事务则由店东大爷————音吉大爷负责。阿元夫人仅负责检视账簿等……”
“亦即这名曰阿元的女店东仅负责发号施令,还日日睡到正午才起身?”
是的,与助垂下头答道。
唔,志方低吟一声,略事沉思后说道:“好吧。不过与助,送饭过去的仆佣为何立刻作罢?”
“作罢?敢问此言何意?”
“门拉不开,或许没什么稀罕。不,或许稀罕,但也不是没可能发生。但换作常人,若是打声招呼却未听闻响应,理应察觉情况有异才是。若是有心护主,即便得破门而入,亦是在所不辞。但这些仆佣为何连开也没试着开,便告折返?”
“噢,这……”与助缩起下巴,一脸尴尬神色。
“别怕,尽管说。”
“遵命。阿元夫人她最恨被人吵醒,我们仅能静待夫人自行起身。唉,倘若贸然将其唤醒,必将引夫人动怒……还请大人多多包涵。”与助双手撑地致歉道。
“汝无须为此致歉。原来如此,说简单些,这名曰阿元的女店东,若是教人唤醒就没好脸色?”
是的,与助再度叩首回答:“况且,店东的怒气有如熊熊烈焰,若是女佣小厮犯此大忌,不仅要惨遭痛斥,还可能当场遭店东解雇。”
“唉,若是如此,就真的没话说了。”志方蹙眉说道,“那么,那二掌柜————记得名叫贯次?同样是喊也没敢喊一声,便告折返?”
是的,与助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回答。
“看来,这阿元是个自甘堕落、还有着猛烈脾气的妇人?”
诚如大人所言,与助平身低头回答。
“原来如此。”志方望向身旁的手下。
阿元的放浪形骸可谓无人不知,手下的冈引————万三扼要地说道。
“无人不知?”
“是的。不仅饮酒毫无节度,醉了还会大发脾气。对家务、店务几近无心经营,花钱从不节俭、用人毫不体谅,待人粗暴,稍看仆佣或伙计不顺眼,不是一顿拳打脚踢,便是挑毛病借故扣薪酬,稍有触犯,即刻解雇。总之,是个有名的母夜叉。可取之处,大概仅有不纵情于男色一项。故此,店家之经营,实由音吉与这位与助所承担。”
“原来你们店东……唉,也罢。”志方如此总结。
“噢,倒是……这……真不知该如何……”与助旋即又闭上了嘴。
再难启齿的也尽管说,知道些什么,全都给我全盘说来,志方命令道。
“遵命。其实,昨夜阿元夫人曾与店东大爷……”
争吵?冈引万三说道:“这店家夫妇常争吵,也是众所周知。”
“是的。”与助自怀中掏出手巾,拭了拭汗。大掌柜看来颇为困窘。难道此事如此难以启齿?天气虽没多热,他额头上还是布满了汗珠。真不知他冒的是热汗,还是冷汗。
别怕,说来听听,志方说道:“凡事有本官扛着,无须顾忌。”
“遵命。店东大爷他……音吉大爷对阿元夫人从不敢忤逆。故此,虽不知坊间是如何议论,但这应称不上争吵。”
“总是只有音吉挨骂?”
“是的。音吉大爷他只有挨骂的份儿。昨夜情况尤其激烈,若是劝阻,夫人必将盛怒益形,故我们这些下人也仅能装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即便如此,辱骂声仍是不绝于耳,过了半刻才静下来。”
“当时大概是什么时候?”
“辱骂声约自戌时开始传出。当时,阿元夫人已喝了相当多的酒。噢,事前夫人曾数度高喊,命我们送酒入房……”
“对辱骂其夫的骂声可充耳不闻,但命令还是得听?”志方再度蹙眉。看来果然是个母夜叉。“这个活儿,你们干得可真辛苦呀。”
“是的,噢,不不,小的并非此意……”
“必须对主子尽忠,即便是商家,这心意还是教人敬佩。不过与助,如今你们主子已经亡故,更何况还不是个好主子。包庇恶主,可称不上真正的忠义。本官亦知人死鞭尸绝非乐事,但这回你得将忠义抛在一旁,一切据实陈述。”
小的遵命,与助叩首回答,脑袋垂得几乎要贴到了榻榻米上。“昨夜,阿元夫人的确曾发过脾气。记得是……噢,亥时,当时夫人命我们传唤阿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