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3/6页)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残忍,真遇到危险,他可不会让女娃跑在他前头。

赵三壮看自己碗里多了米饭,连忙要夹出来还给她,梨花道,“我吃不完,堂叔你吃吧。”

“捏成饭团留着下午吃啊。”

这幕被三婶看到不得骂他啊?

“天黑得早,下午不会饿的。”梨花又舀了两勺,赵三壮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良久才想起正事,严肃道,“你还小,别事事都想往前冲,你要有个闪失,你阿奶哪儿受得了?”

以前他只知道堂弟是三婶的命根子,不知何时起,梨花也成了三婶的命,怕她不当回事,赵三壮苦口婆心,“还有你阿耶,他好不容易痛改前非,你有个三长两短,他恐怕会一蹶不振。”

去年梨花生病,赵广安天天顶着日头四处问医,花钱跟流水似的,幸好把梨花治好了,若没治好,估计都没心情开粮仓,不开粮仓就不知道没有粮了,哪儿会想到逃荒?

“我知道的。”

长辈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姑娘,而且她不也爱逞强,有困难她不会硬上的。

赵三壮吃了一口米饭,软硬适中不说,特别香,明显不是地里挖出来的米蒸的。

所谓吃人的嘴软,他又道,“你是赵家未来的族长,你的命要比我们重要。”

梨花:“还有这个说法?”

“对啊,你脑子聪明,你活着,族里的其他人才能活。”

这话是大兄说的,那日,隐山村的村长知道去益州城的村民被抓,连夜带着村民逃命,好像从没想过救人,令人寒心至极,不知怎地,那晚他问大兄是村长会怎么做。

大兄就说,“看被抓的是谁,是三娘的话,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救出来,因为只有她活着大家才能活。”

当时听到这话,他觉得大兄将梨花看得太重,直到老爷子讲起他中风口不能言的事,他才琢磨过来。

梨花敏锐果断,分得清亲疏远近,拎得清是非黑白,乱世里,只有她能带族里人避免灾祸。

赵三壮郑重其事道,“三娘,你的命关乎赵家全族,可不能轻易死掉啊。”

他爹的身子骨似乎大不如从前了,就在前天,咳嗽时突然咳出了两颗牙,据他娘说,他爹现在只剩下两颗大牙还没松动。

等那两颗牙也掉了,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

这事他爹谁也没说,他问梨花,“三娘,你有没有发现你四爷爷的身体变差了?”

老实说,梨花看老村长只是精气神不如从前,其他没什么,尤其老村长表现得云淡风轻,不像快死的,她问,“四爷爷怎么了?”

“哎...”赵三壮感慨的看向山谷,怅然道,“好像快不行了。”

老爷子还想瞒着,可他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老爷子的变化。

别的不说,就说老爷子天天和他们出谷就透着诡异。

他腿脚不好,进谷后,整天窝在家哪儿也不去,建围墙时,他突然想让大兄背他出来,估计害怕自己像二堂叔死在家里也不知..

这么多年,老爷子何时这么怯弱过?赵三壮心里难受,“没有饥荒就好了。”

老爷子的病是逃荒路上太过操劳造成的,不闹荒的话,全家就还在村里,农忙时下地干活,农闲时砍柴开荒,偶尔去里正家串串门,不至于弄成这副样子。

梨花放下勺,语气凝重,“很严重吗?”

大堂伯背着四爷爷经过山地时,四爷爷看着地里的庄稼就会笑,还会教大堂伯要勤浇水勤施肥,和以前没差啊。

赵三壮不想她担心,敛下情绪道,”

反正不如以前了。”

梨花起身,“我去看看四爷爷。”

“别去。”赵三壮阻拦,“他不想我们担心,你突然表现得太殷勤会让他不高兴的,咱们就像往常那般待他就好。”

他娘说了,他爹想平静的走,他们照做就行。

梨花皱眉,“已经这么严重了?”

“能熬过寒冬就算好了,你二堂爷死的时候,我们都怕他撑不住...”赵三壮回想起那几天就一阵后怕,“那些天,他睡不着,咳嗽得老严重,我们给他煮了草药也没用,你四奶奶说他是心病。”

赵家当年逃荒去的近溪村,几兄弟娶妻生子后,日子越来越好,可好了没几年,兄弟一个一个离世,老爷子看上去只是有些难过,实则痛苦得多,二堂叔一走,老爷子在世上的兄弟就全没了,心里孤独无处说,以致生了心病。

他还没年老到失兄的年龄,不懂大兄嘴里的那种孤独,“三娘,你说明明有我们陪着他,怎么还会孤独呢?”

“四爷爷很孤独?”

“大兄是这么说的。”赵三壮没怀疑过赵大壮,“大兄和他相处的时间最久,肯定了解他的想法。”

梨花想了想,“二堂爷的过世对四爷爷来说太沉重了吧。”

可能不止是孤独,还有对二堂爷的愧疚。

明明已经躲过了饥荒,如果有人关注二堂爷的身体就该看出他不太对劲了,可惜无论是儿子还是兄弟侄子都没发现,导致二堂爷死在家里没个陪伴的人。

想到什么,梨花看着赵三壮。

赵三壮侧目,不明所以,“怎么了?”

“回去后你和四爷爷说说,哪天他不好了,我们一起送他,这样他就不会孤独了。”

赵三壮目光一柔,“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要敢去,你四爷爷怕是要扇我两个耳光的。”

老人最忌讳的就是说死,万一他爹没事,岂不成了他咒他?

梨花说,“不会的,你试试吧。”

晚上,回家后,赵大壮背老爷回屋休息,赵三壮迟疑再三,还是跟了进去。

老爷子最近清醒的时候少,注意到屋里多了人,睁开眼睛看了过来,赵三壮躬身走到床前,吞吞吐吐的说,“三娘想送您最后一程。”

老爷子瞪大眼,看儿子垂首不语,眼睫慢慢垂了下去,“她怎么知道的?”

赵三壮抑制不住鼻酸,眼泪也涌了上来,“族里人都知道。”

大家嘴上不说而已。

毕竟,一个人好不好,言行举止还是能看出许多的。

赵三壮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就是他娘再也不跟四婶吵架的时候,妯娌两吵了一辈子,这次一起管灶房的活儿,突然心平气和的说起话来。

一开始都说有老爷子在场的缘故。

但以前两人没少当着老爷子的面吵。

赵大壮将老爷子放在床上,拉被子给他盖好,接着赵三壮的话往下说,“爹,我知道你看得淡,不想给大家添乱,但三娘素来就有孝心,又是你看中的族长人选,其他人不来,她总要来的。”